天气一天天转热，就这么悄无声息迈入了六月，又飞速地往七月溜去。
脱下青晖秋冬季校服外套，换上稍薄的短袖夏装，纯白色，领口是绿色的，和绿裤子相交映。
一年四季，依旧怎么怪诞怎么来。
学生时代的六月里，总避不开高考这个沉重的话题。这几天，为了给考生们腾出考场，江念念放了几天假，她抓紧时间日日笙歌，约饭、看电影、打游戏……一个不落，痛快地玩了几天。
毕竟送走这一批高三生，她可就是预备高三生了。
当然江念念也没忘记在夜里挑灯画画，高考像是一个提醒，提醒着她六月二十号马上就要来到。
那本画册里已经有了各样的纪则典，喂猫的、皱眉的、勾唇的、温柔的……以及最近画的，穿白衣服的和带头箍的纪则典。
每一张里都写下了一个日期和一句江念念想说的话。
最后一张，江念念却一直空着，不知道该画些什么。脑子里有很多还未画出的纪则典，她都不满意，于是便这么空下了。
十九号晚，江念念没有温书准备又快到来的期末考，而是坐在书桌前，对着白纸发愣。
像要赶一个最后期限，明天就该把这个礼物送出去，她却还没有完成。
思考间，一旁的手机亮了一下。江念念吹了吹纸上并不存在的橡皮碎屑，将手机拿起。
不是纪则典的短信。
程放星：你没有忘记吧？
江念念想不起来，她有些迟疑，却回了句“没有”。
程放星：那明天早上八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这么一提，江念念回忆起来了，之前答应了程放星，白天要陪他过生日的。
“惨了，程放星的礼物还没画呢。”
江念念哀嚎一声，合上画册，另从抽屉抽出一张白纸，却顿住，迟迟没有下笔。
程放星的眼睛该是什么样的？好像是一双总坏笑着的桃花眼。
思考时的坏习惯上来，江念念将铅笔抵在唇上，轻轻咬了咬。
“呸。”嘴里头一股怪味。
手机又亮了一下，程放星发来新消息。
程放星：记得带上礼物，你准备了？
江念念：把问号换成句号，谢谢。
程放星：那就好，我很期待。
“等我画好了你再期待吧。”江念念嘀咕了声。
仰头望着天花板，江念念回忆和程放星相处的点滴，因为公交车上的乌龙而认识他，再见到时他帮她补习，然后，她记得好像和程放星一起合过影来着。
江念念站起身，从书桌架子上层的置物柜抽出一本厚词典，翻开来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搞怪的自拍，自己对着镜头在翻白眼，身后的程放星笑得一脸灿烂；另一张正经一些的他拍，程放星正襟危坐，自己站在他身后笑得带点虚伪。
是了，因为嫌自己被拍得丑，就放进词典收起来了。
对着两张照片画，桃花眼，高鼻梁，勾唇笑得又坏又张扬。一笔一划，深深浅浅，纸上描绘出一张意气的少年眉眼。
画完，江念念满意地呼出一口气，提笔也写下一句“希望长大一岁的程放星少欺负我，对我好点，多让着我点。”
“生日快乐。”
落款：江念念。
第二天早上八点，江念念是打着哈欠下楼的。
一晚上，两张画，边画脑袋边往下垂，去卫生间洗把脸又顽强地继续画，快凌晨五点她才关灯爬上床小睡了会。
“昨晚没睡好？”
打完哈欠一睁开眼，就见程放星懒散地倚在墙上，抱着双臂，似笑非笑的。
江念念点了点头，慢慢走上前去。靠得近了，程放星能看见她眼底浅青的一轮。
“想到要见我就这么开心，觉都睡不着了？”闲闲的一句。
江念念瞪他一眼，两两分明地答：“有一半确实是因为你，不过可不是开心。”
“今天我生日，你得顺着我的话说。”
程放星很善于讨价还价，江念念犯着困，懒得和他计较，无所谓地应和：“我尽量。”
“喏，你的礼物。”江念念看不得程放星这样不正经捉弄她的模样，没好气地将卷成筒状的画塞进他怀里。
“谢啦。”程放星低下眼，怀里的画轴上系了条鲜艳的红丝带，打出一个对称的蝴蝶结，勾着他想拉下来看一眼。
她眼中的他，该是什么模样？
江念念见程放星眼神深深，仿佛要穿透画看到里面画了什么似的，装腔作势地提醒了一句。
“回家才能看！”
要是程放星不喜欢这画，她没见到就不知道，她不知道就当这事不存在。
即无论如何，程放星必须喜欢这幅画。
“刚起床？吃过早饭了吗？”程放星抬眼，终于站直了身子，将画在手上拿好了，另一只手上多出了瓶牛奶，递给江念念，“先喝点填填肚子。”
“哪里来的牛奶？”
江念念有些警惕，虽然她没怎么注意，可是刚才程放星抱着双臂，手上可没有牛奶。
“没下毒。”程放星微挑了挑眉，又有些心虚地避开江念念的视线，“我一直抱在怀里呢，怕冷了。”
江念念接过牛奶，确实是温热的。盖子已经被拧开又重新拧上过，江念念轻松地打开来，仰头咕噜喝下一大口。
喝完，她却很没欠揍地说：“现在是夏天，你多虑了。”
一点也没有“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的自觉。
程放星勾唇，拖着腔低哼了一句。
“小没良心的。”
江念念小口喝着牛奶，只当没听见，乖巧地不应声。
程放星自得其乐地说下去：“今天我生日，你跟着我走。”
俩人先是慢吞吞地吃完了早饭。
程放星吃的是白面馒头，连豆浆也不点一碗，江念念很不解。
她关心地多问了一句：“这么干，怎么吃？要不要再喝碗豆浆？”
“馒头保险没有油，万一豆浆打翻了……”
江念念从碗中抬起头，好奇地追问：“什么？”
程放星指了指安稳放在怀里的画轴，抿唇笑着：“我的礼物不就没了。”
怪不得程放星一直不肯把画放下，原来是怕在早餐店意外沾上油腻。
江念念有些感动，难得真情实感的：“谢谢你这么宝贝我送的礼物。”
“很宝贝。”程放星敛了笑，认真起来。
不过最宝贝的还是你。
江念念则点了碗馄饨，有点烫舌头，她每一口都先吹一吹，因此拉低了速度。到后来，对面早已吃完的程放星只能耐下心，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看她细嚼慢咽。
吃完最后一口的时候，江念念能感觉到程放星松了一口气，就好像在偷偷嫌弃她吃得太慢一样。
程放星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询问道：“接下来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看似询问，其实是早已做好决定，不过是象征性地问一问罢了。
江念念明白程放星的用意，接过纸巾擦干净嘴：“都行，你想去哪就去哪。”
听闻此言，程放星无奈地笑出气音。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最想带你回家。
二十号是周六，来游乐园的人很多，天气又好，每个人脸上都笑容洋溢的。一片欢声笑语，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江念念和程放星却在储物柜旁站了好几分钟。
明明画不大，卷起来刚好能对角着放进储物柜里。然而程放星慢慢地将画放进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柜子里面，确保画不会被折到。
江念念在一旁等的不耐烦起来：“程放星，你这是舍本逐末，画画的人在这呢，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程放星将画卷放置好了，轻轻合上柜门，才回答江念念：“画是我的，画画的人又不是我的。”
像是玩笑，又像是借着玩笑说真心话。
江念念正被堵得哑口无言时，程放星又喊了她的名字。
“江念念。”
“啊？”
程放星掀起眼皮，望向她：“你高考前会谈恋爱吗？”
“啊？”
看程放星是认真地在问她，江念念果断摇头：“不会。”
江念念在程放星不带笑意的视线中心虚地舔舔唇，补上不太坚定的一句：“以后肯定会啊，不过现在高考前不会。”
程放星没打算放过她：“如果对方是纪则典呢？”
江念念一口咬定：“不会。”
纪则典现在可还没有喜欢上她，而她，在高考前也绝对不会和纪则典挑明喜欢他这件事情。
程放星勾人的桃花眼向上挑起，他笑起来，蛊惑人心。
“好。”
美色当头，江念念立场同样很坚定，避开目光：好什么好。
程放星迈开步子：“那就等我下一个生日再说吧。”
我总觉得不该现在告诉你，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
江念念也迈开脚步跟上程放星，又头脑一热，接上：“说什么？”
程放星侧过脸瞧她，五官在金色阳光里变得柔和，眼睛里带了些别样的情绪，眸色深沉。
江念念咽咽口水，迈开一大步超过他，好看不见他的眼睛。
她底气不足地小声说：“我什么都没问。”
分不清是说给程放星听还是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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