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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士别三日


阴阳二气根源沉于气府,悬在那舒展开来的灵决古经上方,金字显化气机滔滔,将云泽整座气府中的生机底蕴都染成纯金颜色,乃甚于那阴阳二气根源也不能幸免。

原本也似两团黑白雾气交织在一起的阴阳二气根源,被金光渗透,而较之先前,也变得更加凝练,只是已经极难再分辨出其中的阴阳两色,不再如先前第一次见到时那般泾渭分明,却也仍是形态不定,自行演化出世间万物的模样,一刻不停。

一阴一阳,道法天成。

云泽盘膝坐于床铺之上,入定修行,沉寂本性,以生机底蕴蕴养阴阳二气根源的同时,也在观摩这本源之物的演变过程。

道之所在,万事万物。

尽管在云泽如今的境界而言,观摩这种本源之物的演变过程还为时尚早,便在内视看来,那阴阳二气根源形态不定,变化无常,虽是能够察觉到其中必然有着道与法的存在,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参悟通透,但如此也并不能妨碍他将这种本源之物不断演变的过程烙印心中。《金刚经》有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武功技法,搏杀术,搏杀大术,搏杀真解,都不是凭空得来。

武功技法者,一表一象,招也。

搏杀术者,一技一巧,势也。

搏杀大术者,一势一气,道也。

搏杀真解者,一道一解,真也。

如今的云泽,大多手段仍是停留在武功技法的层面,只有先前席秋阳从经阁为他抄来了两卷搏杀术,才算终于在对敌手段的方面有了些许进境。可说是搏杀术,其中一卷《乱云步》,只在境界低微时尚且有用,与人搏杀之间可以仰仗身法行动之变化,寻觅时机出手,而不会如高境界的强者那般,只讲快、准、狠三个字。毕竟境界一旦高强起来,举手投足间的手段杀伐伤力极大,动辄推演道与法,波及甚广,并无闪转腾挪的空间,会大范围殃及池鱼,寻常人也就万万不能凑近了看热闹,否则看着看着就会丢掉小命,最差也是受伤乃至重伤,并不少见。

《乱云步》只在眼下还行,却又显得有些登不上台面。

但话虽如此,高境界的强者杀伐伤力极大,也并非就完全没有可以归属到身法之流的搏杀术乃甚于搏杀大术,只是一旦到了那种境界,就不再讲究闪转腾挪,而是身法急速。简明扼要说来,便是跑得快的人,任凭你杀伐伤力极大,手段波及甚广,我就只需能够来得及跑出范围,便同样可以躲避。

而除此之外,云泽甚至还曾听人说过,有些理应归属到身法之流的搏杀术乃至搏杀大术,甚至可以用来杀敌,是以道法加持自身,将体魄化成刀锋一般,尽管极其少见,却这类搏杀术乃至搏杀大术一旦出手,就总会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但《乱云步》却太过注重闪转腾挪,不讲血气气韵的运转方法,只讲如何发力与掌控自身,便在身法急速与术法进境的两个方面并无太多潜力,不值得为其耗费心血,却又有着许多道理可以借鉴,对于近身搏杀有着极大裨益。

如同启蒙书籍,用于开化智慧,铺垫道理根基,却又并无太多可以直接领会的大道理,于云泽而言便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至于另一部《雷法》...

云泽眉头一皱,从入定中苏醒过来。

《雷法》的起点颇高,本身就是一部来历久远的搏杀真解,其本质便是道与法的书面呈现,等同是截取了部分大道真理,或是以自身理解将道与法刻印其中,以便后人观摩学习。

但终归说来,《雷法》还是残缺极多。

“总比没有强吧?”

云泽深思熟虑了许久,方才决定在有了空闲之后就自己去一趟学院经阁,一方面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补全《雷法》,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多些手段。

一招鲜吃遍天有些道理,但技多不压身这句话也是同样有道理。

人生处处是学问。

对于云泽的决定,云开只是保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一门心思全在那些最基础的东西上,属于比起武功技法还要更低一级的招式拆解,便如云泽最早学习的五步拳,一旦拆解开来,便是弓、马、仆、虚、歇五种步型,和拳、掌、勾三种手型,以及上步,退步步法和搂手、冲拳、按掌、穿掌、挑掌、架打、盖打等手法。而依着云开所言,便是大道至简,比起那些可谓是五花八门的练气搏杀术、搏杀大术与搏杀真解而言,还是更倾向于简入深出的武功技法。

对于此般,云泽也同样保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

云泽与云开一体两意,两种性情,思考方式与行为习惯也大为迥异,而在寻常时候,云开与云泽都是互不打扰,颇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存在。只除却前些日子,在于是否接受那两年经历的方面,云开难得执着了一回,苦苦劝说,方才终于让云泽能够做出这般决定。而如昨日云泽与老道人最后所言,其中绝大部分也都是出自云开止口,只是被云泽觉得有道理,就拿来用,毕竟事实本就如此,无可辩驳。

怀有俊重新上课去了,弟子房里又变得空空荡荡。

云泽回头看了眼趴在床上不只是真睡假寐的小狐狸,暗自思忖片刻,方才皱起眉头轻声一叹。

叹的是怀有俊。

也是犬肆。

小人行径算不了什么,而如怀有俊这般的小人行径,在云泽看来,就如同小孩儿游戏一样简单,有着太多的破绽可循,比起他当初还在俗世那所谓的黑暗两年中做过的许多事,都远远不及。

叹犬肆,便是叹他虽然见多识广,却心机城府终归差了一些,终归是被庇护在妖族部落之中,肯定经历过一些人心险恶,却又不是太多,对于很多细节方面的问题考虑都终归是有所欠缺。而诸如此类的,在一流二流家族中十分常见,比不了圣地世家出身的姜北顾绯衣,也比不了三流家族出身的何伟,也算各种阶层有着各种阶层的短板狭隘与无奈。

三流家族奢望能够跻身二流家族甚至一流家族,壮大自身,却又受困于底蕴不强,在面对许多意外与琐事的时候,就只能选择降低底线,通过一些下作手段达成目的。也正因此,出身何家的何伟才会在翻脸不认人的方面做得尤为得心应手,是需要二流一流家族出身之人不能轻易做到的。

相对而言,圣地世家出身的这些人,才是真正在完美环境下培养出来的绝顶人才。

站得高看得远是一方面,见多识广、经历颇丰是一方面,内部竞争无比激烈又是一方面。他们见过太多人,知道太多事,了解过天外高天究竟有多高,也体会过人心险恶究竟有多恶,这是除却圣地世家之外都全然没有能力能够做到的,而如犬肆这般,更是拍马不及。

但怀有俊却是个二流家族出身,却有着三流家族险恶的异类。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纵是挨了一顿毒打也能忍气吞声。

真小人确实是个真小人,却也只比伪君子稍稍强出那么一线之遥。

毕竟那所谓的伪君子,不过就是真小人迫于道德舆论的压力,不得不在其丑恶的灵魂外面包裹一件道德的外衣。

而无论真小人也或伪君子,最擅长的就是背后插刀。

“怀,有,俊...”

云泽一字一顿念出他的名字,思量着日后应该将这个现下还将他认作大哥的卑鄙小人摆在一个什么位置上,却又惊醒了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睡的小狐狸。

它抬起脑袋,抖了抖毛发,站起身伸个懒腰,坐下后又张大嘴巴打个哈欠,一身洁白并无杂色,极其好看,却唯独银眸黑瞳略显幽冷妖异,与寻常狐狸有着极大差别,让云泽不止一次地好奇过,眼前这只看似寻常却又极通人性的小狐狸究竟是个什么品种。

但这些念头也就只是一闪而过。

对于小狐狸,云泽就只当成是个在平日里过分高冷,却一旦到了需要它的时候就会放下身价的宠物罢了。

“我去趟经阁,你去不去?”

云泽暂且放下那些暂且还算无关紧要的考虑,下床穿鞋,顺嘴问了一声。

小狐狸蹲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看着他。

“不去就不去吧,自己在这儿待着别乱跑。”

随口嘱咐一句之后,云泽也没想过小狐狸会不会真的乱跑。

说它通人性,不只是会在云泽需要它的时候放下身价,任人亲昵,更是因为小家伙不会乱跑,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趴在床上睡觉,让云泽格外放心。

出了弟子房没走多远,云泽迎面遇见了景博文与姜北。

“终于舍得露面了?”

方才走进,景博文就打趣一声,紧跟着便就皱起眉头,将云泽上上下下审视了一遍。

“气府境?”

“气府境。”

云泽笑着点了点头。

“昨天才刚开的,先前只开了一半。”

“一半...”

闻言之后,景博文与姜北当即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议。

修士开辟气府,如同鱼跃龙门,就是须得一鼓作气,一跃而上,方才能够金鲤化龙,迈上修道的第一步,从来没有跳到一半就忽然停住,说是歇一歇,等下再跳的,有些违背常理。

便连真正见多识广的姜北都有些惊疑不定。

他与景博文都曾见过云泽气府中的景象,黑色土地浩瀚无比,而有一座横亘绵延三百里的巨大沟壑坐落其中,便是云泽气府。如此气府景象,虽说有些古怪,却也有生机底蕴吞吐氤氲,哪怕翻遍典籍历史也不曾见过这般异形气府,可终归算是已经开辟成功。

却哪里又曾想过,那般纵横方向相差极大的气府,竟是只开一半的模样。

“你这人...”

景博文合起折扇,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但有些事不好打听,即便再如何好奇也只能按捺下来,姜北与景博文都懂这些。

便在回神之后,姜北就摇头一笑,不再计较这些不该打听的问题,转而开口笑道:

“我与景公子来找你,原本是想着咱们三个去一趟仙宴阁好好吃一顿,一方面是祝贺你已经突破命桥境,能在之后的院内月比上,面对犬肆那家伙的时候有些底气,二来则是有些东西要给你...但现下看来,就只能祝贺你成功开辟气府了。”

“本公子知道云兄弟你不爱凑热闹,所以就咱们三个,没叫其他人。”

景博文眯眼带笑,似乎另有深意。

见状,云泽看了姜北一眼,脸色如常,就大抵猜到姜北的目的相当简单,就只有前者,而那所谓的“有些东西”,恐怕就是景博文的话中深意了。

略作思量之后,云泽还是轻轻点头。

大抵是与之后的院内月比,与犬肆有关。

云泽心思通透,不比往常只有一根筋,便抱着一种送上门来的好事儿不要白不要的心态,跟着姜北与景博文一道离开学院。

一行三人,说说笑笑间便就来到仙宴阁。

姜北负责安排,只有三人的情况,除却特意要了一间三层雅阁之外,饭食酒水之类一切从简。

但在上楼时,景博文却是一直盯着云泽上看下看,许久才终于转向姜北开口道:

“云兄弟忽然变得有些爱笑了,话也比之前更多。以前可都是咱们两个说三句,云兄弟能回上一句就不错了,端的一个惜字如金。可自从那日回来之后,云兄弟就忽然像是变了个人。”

景博文重新看向云泽,面上笑意更甚,毫不客气道:

“变得像个正常人了。”

“不爱说话就是不正常?”

云泽反问一句。

景博文摇头一笑,未曾开口,反而是姜北接过话茬,开口笑道:

“不是不爱说话就不正常,而是太过沉闷,把什么事都压在自己心里,就难免会压力过大。任何一个人,哪怕修士妖族也不例外,对于心头压力的担负程度都是有限的,一旦超过这个极限,身上就自然而然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同时也会在各种方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说得再直白一些,就是让人觉得你很老实,又过分孤僻,而这种人也大多都很好欺负。”

景博文轻叹一声,晃了晃手里的折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虽然人多,但本公子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你。神情上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尤其是在双眉、双目、唇角这几个方面,都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可这里的与众不同,却不是什么好话。尽管本公子说不出这其中具体是个什么道理,但那时候在那群人里,你就是最好欺负的那个。”

“用俗世的话来讲,应该是...心理学之类的吧?”

姜北回头看来,不太肯定。

云泽轻轻点头,忍不住苦笑一声。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对之前的他说出如此直白的评价。

但却一点儿没错。

“之前,是有些好欺负,否则犬肆也不会盯上我,非得要抢走我在第八班的这个席位。”

云泽眉眼松快,一路和姜北景博文跟着伙计进了三层雅阁。

说是雅阁,却与庭院一般,不仅空间极大,还有园景相伴,比起二层要更加清幽,也比二层更加隐秘。

待得三人入内,伙计只说一声很快便会上菜,随后就关门离开。

而姜北则在落座之后,就立刻倒了一碗茶水。

“有什么要说的就尽快说了,上菜之后咱们就是只吃菜喝酒,随意闲聊,不再多说那些让人不开心的。”

言罢,他便小口慢饮起来,显然是不准备参与其中。

景博文一笑置之,也不恼怒,手掌一拍气府便取出一件与他手中折扇模样相仿的扇子出来,搁在案几上,推向云泽。

“这是司雷扇的仿制品,虽然不及本公子手中这把真正的司雷扇,却也评定上是件法宝,可以扇动雷霆,与云兄弟的雷法正巧是相得益彰。就送给云兄弟了。”

闻言,云泽瞧他一眼,已经明白了其中深意,不曾推诿搪塞,直接收下。

见状,景博文笑意更甚。

“原本还以为云兄弟不肯收,本公子早早就准备好了一番措辞想要说服云兄弟,却不想几日未见,就当真是与之前大不一样了。这还当真如了那番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刮目相待就免了。”

云泽轻轻摇头。

“收了景公子的东西,还得为景公子做事,你情我愿罢了。”

“你情我愿?只怕是本公子做了一回送财童子吧?”

景博文说完之后便朗笑一声,已然是看穿了云泽本就不打算放过犬肆的想法,却也未曾着恼,反而心下越发开怀。

云泽只摇头一笑,同样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小口慢饮。

姜北侧眼看来,神情平淡,看不穿心里有着怎样想法。

倒是景博文忽然记起一事,开口道:

“这司雷扇的仿制品虽然不比本公子手中这把真正的司雷扇,却也威力极大,消耗亦是极大,云兄弟可得慎重才行,免得届时过于莽撞,反而体力不支,将这件法宝变成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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