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夜晚时分，来了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唤门，这女孩约莫十八九岁，长的极为漂亮，凝脂白玉般的皮肤不说，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灵动，让人印象极深。
让柳守则有些讶异的是，这女孩居然是局里少见的筑基修士。
女孩也不自报姓名，只是硬邦邦的说，左阔山请他过去。二人一路无话，跟着她一直走到局里的西南角。柳守则虽然很少来局里，但听左小落的说过，这片区域是华东分局的库房和灵药的培植区。
女孩带他进了建筑内，一直来到顶层，在一扇双开门的精钢大门前停下。又是硬邦邦的丢下两个字：“稍等。”自顾进入门内，须臾间便折返出来，招手道：“进来。”
柳守则也不在意她的无礼，跟着她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片很大空间，有约莫数百个透明的玻璃房，每个房间内，都培植着不同的奇花异草。
左阔山身边是位白大褂老头，看年龄气质，应该是这片培植区域的负责人。两人正陪着的贵客，一位是少了条胳膊的独臂汉子，这人头发浓密，满脸虬髯，脸上有道长长的伤疤，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然神情从容平和，但也显得有些恶相，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后期。
另一位是个年轻胖子，生的面皮白净，只是筑基初期的修为，细长的小眼顾盼之间，显得极为倨傲。
四个人正围着张高腿方桌，桌子中央正放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盒子，红布为底，里面搁着三颗拇指大小的丹丸。见柳守则进来，左阔山向贵客介绍道：“这是我二弟好友柳守则，听闻七香谷高人光临，也过来长长见识。”
左阔山心思缜密，见那胖子一副鼻孔朝天的摸样，也不提柳守则对炼丹略懂一二，免得多生事端。
独臂汉子叫季东海，是七香谷掌门的师弟，年轻胖子是掌门的嫡传弟子，叫张正川。
季东海神色平平，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张胖子斜睨柳守则一眼，却是连招呼都懒得打了。
“这就是你们炼制的筑基丹？”季独臂自盒中捏起一枚筑基丹，放在眼前仔细查看品相，然后仔细闻着，眉头渐渐皱起，断然道：“不对不对，你们炼丹水准如何，姑且不论。但是这药材选用的就一定有问题，这色泽，气味，都不对，带我看看你们使用的药材吧。”
白褂老人带路，引着七香谷二人，向一个玻璃房走去。
身后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悦。
“你做什么？这样就不能用了。”众人回头看去，这声音正是那个清秀女孩所发，她正面色冰冷，不悦的看着柳守则。
而柳守则手指正捏着一枚筑基丹，丹药已被他捏开，正放在自己鼻端，仔细嗅着气味。
女孩显然是不忿他随意捏破筑基丹，出言斥责。
柳守则好像没听到一样，仍是自顾的嗅着，闻的十分认真，又过了片刻，才把丹药放回盒内，才随意的道：“废丹而已，本来也没什么用。”
女孩面上怒容浮现，还想说话。左阔山呵斥道：“赵依丹，不要无礼，柳先生是我请来帮忙的!”
听到她的名字，柳守则不由多打量她两眼。这女孩子原来是赵依丹，局里唯一一个吃这种筑基丹突破的，难怪会把这废丹当成宝贝。
柳守则端详她面色片刻，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居然露出惋惜之色，倒也没说什么。
随后众人在白褂老者的引领下，去查看各个入药的灵草。
炼制筑基丹，共计需要十六种灵草。每看一种，季东海都会认真辨认查看，观望，触摸，闻气味。柳守则也一一查看，只是他看灵草倒不这么麻烦，只是扫一眼，至多也不过是换个角度，再多看一眼。等看到第四种灵草的时候，张胖子忍不住说道：“喂，来帮忙的，就这么看一眼，也叫帮忙查看灵草？呵呵，呵呵。”
柳守则神色淡然，并没理会胖子的嘲讽。
第五种灵草，是替代五十年份玄灵花的材料，这是华东分局经过无数次试验，才选择的替代灵草。柳守则这次倒是多看了灵草几眼，又细细嗅了嗅气味，皱眉沉思。
张胖子不知怎的，看他俊朗平和的姿态，就忍不住心中不爽，又是轻笑一声，低声自语道：“装腔作势。”
大家自然知道，这胖子所指是谁。只是季东海这个师叔没说话，左阔山也不好说什么。他呵斥得了赵依丹，可不好得罪客人，只得权当没听见，继续查看灵草。
这么一来，张胖子像是来了劲，几乎每看一株灵草，他都会阴阳怪气的损上几句。
柳守则既不答话，也不动怒，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查看。
任那个胖子如何讥讽嘲弄，柳守则只当全没听见，神色如常。如此一来，别的不说，单是这种养气功夫，众人都暗自佩服。
张胖子反倒是因为得不到任何反馈，越说越来气。若不是碍着还有长辈在，只想揪住他的衣领问问，大爷变着花样说了那么多，你听见没，是不是聋了。
直至深夜，才看完所有灵草。局里早准备好大派修士们惯用的笔墨纸张，季东海沉思片刻，在纸上写下十六种灵草名称，和局里的配方相比，只有一种灵草做了更换，灵草的用量也略微调整，又仔细看了一遍，摇了摇头，把原来更换的灵草，重新写了回去。
看了半响，这才递交给左阔山。
他这样子，显然是自己对修改的丹方，也没太大的信心。
张胖子见正事完毕，一向脾气火爆的师叔也丝毫不管自己，再无顾忌，指着柳守则道：“那个谁，你不是也看了半天么，是不是也打算写个丹方，让我们瞻仰下啊。”
柳守则终于是有了回应，微笑道：“正有此意。”
他取过纸笔，沾了墨汁，丝毫不见迟疑，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十六份草药，各自的用量，顷刻便已经写的清清楚楚。
众人都是低头看去，换了两种灵草，剂量也有调整。
不论看不看的懂丹方如何，光是这银钩铁画的字，就值得让人赞叹。
唯独张胖子又想要说些什么，可这字写的实在让人难以挑剔，涨红了脸也憋不出话来。只得先耐心看丹方，他才不信这个炼气期的青年，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丹方来。
看不懂丹方的旁人，欣赏完了字迹，便都观察季东海的神色，企图看出些端倪。只见季东海目光停在丹方上，先是思索，续而凝重，然后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吃惊。又看了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看向柳守则的目光，已是极其复杂。
季东海先是郑重行了一礼，再问道：“不知小兄弟师承哪派，仙门何处？季某人先前倒是失敬了，这丹方配比，确实比我的好，更有可能炼制成丹。”
当众敬佩一个年轻后辈，无论太古还是现代，都是难得的品质。季东海虽然相貌凶恶，倒是条胸襟坦荡的汉子。柳守则坦然道：“师承天虚宫，山门不归崖。”
“天虚宫，不归崖？”季东海口中重复着，只是任他搜肠刮肚也想不起，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门派和山门。
张胖子虽然瞧见师叔态度的转变，内心隐隐觉得，不该再继续下去。
但他已经讥讽了整整一晚，惯性使然，心中虽如是想，但嘴里扔不由自主的道：“天虚宫？哼，没听说过，估计是连个三流都不算的小门派，还什么不归崖，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灵山宝地，不归？不知道是出来进不去呢，还是进去出不来呢……”
柳守则缓缓侧过身子，正眼看着张胖子，幽幽的道：“小胖子，我们修道中人，重师门，守传承，尊天道，若没有不死不休的决心，切勿辱人师门。”
话一说完，缓缓把手中毛笔放回，静静看着张胖子。他眼中无悲无喜，也不让人觉得有丝毫杀机。但人人都有种感觉，这胖子多说一句辱及师门的话，柳守则必然是雷霆一击，不留丝毫余地。
张胖子脸色登时煞白，被这目光惊的后退半步，随即反应过来，对方不过是炼气修为，有什么好怕的，梗着脖子说道：“你在唬我么？我堂堂七香谷……”
“啪”的一声脆响，他七香谷的威风还没摆出来，已经被季东海狠狠一记耳光抽在脸上，这力道显然不轻，直抽的张胖子原地转了两圈，才捂着脸，愣愣的看着师叔，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完全打懵。
“你师傅怎么收了你这个混账东西，不分场合，飞扬跋扈。你瞧瞧人家的养气功夫，你再瞧瞧你这副蠢态。老子在谷里就想教训你了，一直没遇到好机会。这次专程带你出来，就是为了好好点醒你，也不枉你师傅对我的再三叮嘱。”
“师叔……师傅叮嘱你，打我？”张胖子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牙齿好像也掉了两颗，口齿不清的问，一双小眼满是惊疑不定。
“对！”季东海反手又是一记耳光。“你师傅训斥你多少次了，你什么时候牢记过？这次出门让你好好长个记性，这就是为什么非要带你来的原因！”
张正川双手捂脸，连忙点头，惟恐再师叔再继续点化自己。
好在这两下耳光过后，季东海倒也罢手，向柳守则拱手道：“见笑了，没及时阻止这小子胡言乱语，实在抱歉。”
“无妨，再抽一记既可。”
季东海以为自己听错，问道：“什么？”
柳守则微笑道：“之前那两记耳光，你是为了点化自家弟子，让他多明白些事理。现在的一记耳光，却是因为他不敬我宗，为此惩戒。”
季东海怔住，心道这天虚宫听都没听过，但看这人神态风姿，谈吐做派，许多修真大派的弟子都远远不如。当下挠了挠头，爽朗笑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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