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金发姑娘的愿望和她看向格林医生时间或流露出的不甘心, 余舟思索片刻就明白了这份敌意从何而来。
姑且不论大家拟真面具下的真容是什么模样，单从表面上看，俊男美女, 又是同事, 金发姑娘和格林医生的这份配置实在很适合上演一幕办公室恋情的青春偶像剧，如果操作得当，既能吸引观众又能巩固自己的人气。
结果剧本里的男主角却跑去向路人甲献起了殷勤, 计划落空的女主角难免会有些忿忿。
余舟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维持着正常的表情和态度与格林医生交谈后道别了。
现在还只是“失乐园”计划的第二天。金发姑娘对成名有着强烈的企图心，若是她懂得权衡利弊，短暂的不甘心后，应该会及时止损去寻找其他能够配合她的恋爱剧本的帅哥。如果希弗拉在此刻贸然做些什么，反倒可能会激发出对方的好胜心，或者为了博得观众注意而做些冒险的举动。
希弗拉小队又去了其他地方巡逻。
经过花店时——
“这种花很容易打理，早晚浇水，让它多晒太阳, 保持通风，就能长得很好。”花店店主温柔地笑着介绍道, “这个香气很棒吧？花朵还可以用来做花茶或者香精哦。”
“艾米拉, 艾米拉, 你觉得这个花怎么样？”余舟扯着艾米拉问道。
艾米拉匆匆收回注视着这盆花的视线, 看起来兴趣缺缺地说：“你想买花？它的花香感觉还不错，很适合你的童话世界。”
“好, 那就是它了。”余舟说, 爽快地和店主买下了这盆开得正好的茉莉花。
她们走出花店，余舟把茉莉花小心地放到了自行车前的车筐里。
“……希弗拉，你放错了，这是我的自行车。”艾米拉说, “你的车是那一辆。”
“没有错。艾米拉，之前我不应该抢你的手机，这盆花送给你，作为道歉的礼物。”余舟说。
艾米拉挑起了眉，脸上的神色反而变得有些不大高兴：“希弗拉，当时你说过，即使再来一次你也会这么做。我们最后也解决了这个争议，达成了和解。如果你的想法没有发生过改变，那就完全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送我什么礼物。”
“你说得对。”余舟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转变了口风，“那就作为送给朋友的礼物，请你收下它吧。”她笑眯眯地说。
艾米拉瞟了一眼花盆里馥郁的白色花朵，又瞟了一眼。握住自行车把的手紧了紧，吞吞吐吐地说：“那……好吧。先说好，我不确定能不能养活它。虽然我经常收到别人送的花，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连盆带土地送给我……嗯，那个，谢谢你的礼物。”
很明显她在努力压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眼睛闪闪发亮。
“不客气。”余舟认真地回答。
她看着艾米拉头上的愿望变成了【希望我的茉莉花好好生长】。
完成了心愿【想养一盆花】，获得能量5点。
当前能量：135
融洽的气氛中，余舟感觉肩膀上一沉，是龙宓一手搭住了她的肩。
“嘿，希弗拉，我的礼物呢？”龙宓在她耳边幽幽地问。
“现在不在这里，过几天再给你。”余舟沉着冷静地回答。
龙宓本来也就是半开玩笑地凑个热闹，得到了回答挥挥手笑着说了声“知道了。”也就算了。
她松开手走向艾米拉，将她搬起来，放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好了，换班时间到。接下来我来推车，艾米拉，小心你的裙子。”龙宓说。
余舟骑上车，慢悠悠地行进在她们旁边，说：“一会儿商店又要到打折时间了，顺便再去买点食材回家吃吧。艾米拉，晚上可以教我做饭吗？”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会做饭，最基本的烧烤和蒸饭还是会的，还有一些应急生存食谱。但她记录的菜单主要以简便易得，吃不死人为主，精细一些的烹饪就完全不行了。
今晚的时间有空余，能学一点是一点。
“好啊。你想学什么？”艾米拉轻快地回答道。
“我想吃肉。”龙宓插入话题，坚定地说。
巡逻的工作在闲聊中迅速地完成了。
她们回到希弗拉的家，余舟和艾米拉在厨房完成晚餐的时候，龙宓在外面学会了骑自行车。
今天晚餐的主菜是嫩豌豆炖羔羊肉，配上面包店买来的白吐司面包。面包店老板的死亡完全没有影响到面包店的正常营业。原本的店员自动接手成为了那家面包店的新老板，大概是因为人手少了忙不过来，售卖面包的种类少了一些。
如果这是一部刑侦剧，从最大受益人的角度考虑，也许面包店的店员才是面包店老板之死的最大嫌疑人。
只是余舟通过种种细节观察，否决了这个猜测。
烹饪晚餐时，余舟秉持着“火候能小火绝不大火，调料能少放绝不多放”的态度谨慎地进行着每一步操作，再加上艾米拉在一边的补救和指导（和嘲笑），这顿晚餐还算是顺利地完成了。
余舟在装盘时偷吃了两块肉，自我感觉还是挺不错的，艾米拉和龙宓也表现得很捧场，一锅菜被她们一扫而光。
吃过晚餐收拾完毕，艾米拉哼着歌儿提着新买的小喷壶款款去给她的茉莉花浇水，余舟趁这个时间和龙宓说：“杰西卡，你今天晚上不会被吓到吧？”
龙宓意识到余舟话里有话，她表面随意地问：“为什么这么问？你觉得我会被什么吓到？”
余舟耸耸肩，一边擦桌子一边说：“今天看过了那种现场，晚上会容易做噩梦的。不要被什么相似的红色存在吓到。”
龙宓将今天新买的两把椅子折叠起来立到墙边，说：“知道了。放心，我的胆子很大。”
半个小时后，三人小队的作战会议在客厅正式召开了。
“首先先说结论。”余舟说，“我认为城里在进行一场邪神祭祀。城中的居民里，可能潜藏着一些邪神教徒。”
“因为那名叫格林的医生告诉你的信息吗？”龙宓说，“从咱们今天抓住的那个光头男人和修女的疯狂举动来看，城中应该确实存在某些邪神教徒。但关于所谓的‘庆典’的情报，全是格林的一面之词，仅仅根据面包店老板的那个死亡现场，能够确定得出这个结论吗？”
确实，单从表面上看，这样的结论下得太快了，但余舟有她自己的情报来源。艾米拉昨晚出现的异状，以及她在教堂里那幅画像中看到的景象，都在证实着格林所说的话。她能确定，即使格林在其中有所隐瞒，但关于“庆典”的部分，必然包含着一定的真实。
在监控下，希弗拉只是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说的这部分应该是真话。我们可以先按照这个方向思考，后续出现新的情报时，再及时调整思路。你们觉得呢？”
艾米拉倚靠在沙发里，说：“哦，我没意见。杰西卡，你呢？”
龙宓偏了偏头，说：“我同意。希弗拉，关于格林所说的七次‘庆典’，你看起来已经有头绪了？请继续吧。”
“这只是一个可能的联想。”余舟说，“所有发狂的人都在提到一个词——‘罪’。结合七这个数字，很容易让人想到宗教里‘七原罪’的概念。
“某些宗教中认为，人类生而带有七种原罪，分别是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教义认为它们是引诱人类犯下罪行的源头。
“与此同时，宗教中还有另一个概念。在祭祀中，羔羊会作为祭品被宰杀，人们将其视作人类的罪恶的替代品，通过这种献祭的行为来赎罪。这也是‘替罪羊’这个词语的来源。
“我认为，七次庆典，或许是邪神教徒扭曲教义而举办的七次献祭。邪神教徒试图通过杀死选出的祭品来洗刷掉人类身上的七种原罪，以进入所谓的‘神的乐园’。”
“如果是这样一群邪神教徒盯上了我……所以我是‘色欲’？”艾米拉低低地笑出了声，“哦，他们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想要选择一名‘色欲’的化身，哪里需要这样麻烦？我在傍晚去街上走一圈，能给他们找到至少十个足以胜任祭品的目标。以我的所见，如果要选择代表‘色欲’的祭品，最能胜任这一身份的一定是个男人。”
“艾米拉，不要被带进他们的思维里。”龙宓说，“你不是‘色欲’，是被盯上的受害者。那些策划献祭的人的行为，才是真正的犯罪。”
她沉思着说：“目前能够确定身份的邪神教徒有光头男人、修女和格林医生，光头男人和修女对‘罪’这个关键词有反应，格林医生则是亲口承认了他的身份。疑似邪神教徒的是面包店老板、警察约翰和神父。面包店老板袭击你们的行为很反常，但在审讯中他对关键词没有反应；警察约翰在昨天对关键词没有反应，今天和希弗拉交谈的时候反应强烈；神父我们还没有试探过，但他对修女的疯狂举动反应平淡，也有可能是一伙的。”
余舟搬来了她们新买的小黑板，在上面刷刷地写下了这六个人的身份，在确定身份的三个人名字后面画上对号。
她用笔点了点警察约翰，说：“这名叫约翰的警察，我白天和他近距离交谈过。根据他当时的精神状况判断，我认为他是邪神教徒。昨天或许还不是，但今天已经是了。这些邪神教徒可能拥有某些类似洗脑的手段？”
其实她确定神父也是，只是碍于监控暂时不能说。
龙宓说：“我相信你的判断。如果警察约翰成了他们的一员，这也能解释昨晚面包店老板的死亡和他尸体的失踪。”她在警察约翰的名字后面画上了对号。
艾米拉的目光在剩下的两个名字上转了转，说：“面包店老板……我认为他不是。或者说，和那些会发狂的邪神教徒不是一类。他袭击时的表现很冷静，并没有一看到我就露出攻击性，而是有预谋地试图在背后袭击。再加上他在审讯中对关键词没有反应。看起来，他不像是遭遇过那种‘洗脑’。”她垂下眼，注视着自己的指尖，轻轻地说，“不管如何，他已经不会再给我们制造问题了。”
余舟的笔尖顿了顿，在面包店老板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情况在她眼中变得清晰起来。
目前城中已知的会发狂的邪神教徒共有五名。其中除了光头男人，其他四名她都能确定，是昨夜之后才发生了“变化”。
可能导致面包店老板进行袭击行动的那通电话也来自光头男人，这个人看起来是一切事件能追溯到的那个最早的关键点。
这时，龙宓蹙起眉，提出了另一个观点：“今晚这些邪神教徒的目标未必就是艾米拉，可能还会出现其他的受害者。如果他们选择献祭目标的规律是‘七原罪’，根据确定的这四名邪神教徒的活动范围和人际交往情况，我们可以尝试着推测其他符合他们献祭条件的目标，看看能不能通过警局联系到目标，提前给予一定的保护或警示。”
她的目光从小黑板上的一个个名字上游移过去，很快地掠过了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光头男人和修女，在格林医生的名字上停了停，问余舟：“希弗拉，今天我们在诊所看到的那个金发姑娘，她好像喜欢格林医生？她会被选为‘嫉妒’的目标吗？”
余舟沉吟片刻，说：“我感觉有些牵强。根据已知的邪神教徒选择献祭目标的规律来看，她的‘嫉妒’并不强烈。如果这种程度也会被选为祭品，那祭品的选择范围就实在太大了，很难提前预测。这样的献祭未免有些‘敷衍’。不过，以防万一，也可以提前给她一个警示。”
龙宓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面包店老板……他会是哪一种罪行的祭品？”艾米拉问，“暴怒？贪婪？还是暴食？我想，应该是这三者之一？”
“我不确定，但我认为贪婪的可能性是最小的。”余舟说。面包店老板虽然开了店，但生前并没有什么特别贪财的表现。要说贪婪，警察约翰的行为都比面包店老板更符合这一条件。
“如果他袭击你们的行动是受人指使，那按理来说，也不符合暴怒的罪行。因为这一行动并非出自他的主观意愿。”龙宓说着，耸了耸肩，“但谁知道那些邪神教徒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所以，有可能是‘暴食’吗？”艾米拉奇怪地说，“我记得他的体型不算胖，不符合喜欢暴饮暴食的特征。”
“在宗教里，‘暴食’指的其实是‘浪费食物’。”余舟说，“面包店每天都会处理掉一些不新鲜的面包或者蛋糕吧？这说得通，但不算是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她拿出了手机，说：“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证实我们的猜测。”
余舟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将通话转为了公放模式。
几声等待音后，电话接通，一个温和的男声问：“你好，请问是哪位？”
“格林医生，晚上好，我是希弗拉。”余舟说，“贸然致电打扰了。关于昨晚的那位死者，我有个问题想询问一下。”
那一头的声音明显上扬了，格林说：“啊，希弗拉小姐，是你。这是你的电话吗？哦，晚上好。请问吧。”
余舟单刀直入地问：“昨天晚上，举办了有关‘暴食’的庆典吗？”
“……”
话筒那边忽然陷入了一片静寂。希弗拉的家里也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三个人看着那部手机，等待着格林对这句问话的反应。
话筒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低笑声。如果不是这样寂静的环境，几乎会让人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格林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一点狂热的喜悦：“希弗拉小姐，你的灵觉真是惊人。如果我选择用谎言回应这份强大的灵觉，那几乎称得上是对它的亵渎。是的，那是关于罪人‘暴食’的庆典。希弗拉小姐，在最后一次庆典举办之前，希望我有幸可以将你引领进神的乐园。”
从他这时的语调里，全然听不出白天那个紧张又腼腆的男人的影子。
“我暂时不会考虑这件事。谢谢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格林医生，晚安。”希弗拉说完，礼貌地等着电话那头的回应。
隔着手机，格林的声音听起来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那真遗憾。感谢你让我听到了你的声音，这真是个美好的夜晚。希弗拉小姐，晚安。”
电话仍然显示着接通状态，但没有说话。他似乎在绅士地等待着希弗拉挂断电话。
希弗拉挂断了电话。
余舟收起手机，说：“瞧。虽然不是百分百确定，但‘暴食’的可能性上升了。”
艾米拉神色有些微妙地问：“希弗拉，你什么时候拿到的格林医生的电话？”
余舟说：“我没有和他要过电话号码。还记得白天我们查找的那些市民档案吗？上面有所有市民登记的联系方式，感觉会很方便，我就顺便记了下来。”
其实她是可以随时回放当时的画面查询，但在监控下就姑且当做是希弗拉过目不忘吧……
龙宓在旁边岔开了话题。她用指节敲了敲小黑板上警察约翰的名字，说：“那就剩下他了。”
龙宓说：“我和警局的同事打听过，约翰他们被停职后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听说他和杰克离开警局后，很快就被城里的银行家聘请去当了保镖。”她话语一顿，“银行家……在邪神教徒看来，算是‘贪婪’吗？”说着，龙宓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拿出了手机，“——还有杰克！在值夜班的时候睡着，导致看守的嫌疑人被杀害，这足够符合‘懒惰’的条件了！我得提醒他们小心约翰。”
她给昨晚和约翰一起值班，并同样被停职的警察杰克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杰克听起来没什么精神的声音传来：“喂？杰西卡？”
“杰克，找个僻静但是安全的地方。我调查到了一些事要和你说，单独。”龙宓说。
“什么？哦，我知道了。”杰克的声音有些惊讶，但没有在电话里多问。电话那边传来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杰克的声音重新响起，这次严肃了一些：“好了。杰西卡，什么事？”
“关于昨天晚上的那起凶杀案，现在有一些证据表明，约翰可能和这件事有关。你也看到过，他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对劲。”龙宓斟酌着言辞说，“这听起来可能有些奇怪，但你也许会成为他袭击的目标。杰克，小心些。”
“嗯……我不确定。这听起来有点像是杞人忧天。但谨慎一些也没什么损失。我知道你是好意，杰西卡，我会小心的。”杰克说，“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我听说了，有银行家聘请你们当保镖。恭喜你们找到新工作，杰克。但根据目前的线索，这名银行家也有可能成为约翰的袭击目标。当你在场的时候，请多留意一点儿。”龙宓说。
杰克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哈，杰西卡，你说得他好像是一个疯狂杀人犯。行，我记住这件事了，我也不想短时间内丢掉两份工作。不过你也放轻松些，约翰他可能白天表现得激动了一点儿，但这会儿我看他已经冷静下来了。”
“想想那个现场吧，杰克。那是个冷静的人能够造成的状况吗？”龙宓说，“当然，目前我没有证据。但多小心，好吗？”
“好，我会的。杰西卡，谢了。”杰克答应下来。
通话结束了。
龙宓又向余舟要来了金发姑娘的手机号码，给她编辑发送了一条警示短信。
[市警察局温馨提示：近期城内发现了一些不法邪神教徒的活动踪迹。这些教徒潜藏在市民中，会使用诱骗、绑架、胁迫等手段袭击市民。请市民朋友注意身边的人，如果发现任何可疑举止，请及时联系市警察局求助。24小时有人在线，市警察局是您的坚实后盾。报警电话xxx]
龙宓收起手机，伸了个懒腰，说：“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她左右看了看，说：“这里挺好的，今晚我就睡沙发吧。问题是，晚上的警戒怎么办？我建议轮流值夜。”
艾米拉说：“好啊，要抽签决定顺序吗？”
余舟说：“手心手背吧。先选出来的先值夜。”
她们用手心手背决定了值夜顺序。希弗拉是第一轮，杰西卡是第二轮，艾米拉是最后一轮。
“那我就先去睡了。晚安。”艾米拉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懒洋洋地说。
“去吧，等你洗漱完了我再去。”龙宓摆了摆手。
余舟将小黑板靠墙放到一边。艾米拉走上了楼。
龙宓一边拆开今天新买的床单枕头被子铺到沙发上，一边说：“希弗拉，我不介意睡觉的时候有光，你值夜的时候可以开着灯。”
“我会留下厨房那边的灯光。”余舟说。
她从卧室搬下来了几本书和笔记本，顺便和艾米拉道了晚安。
回到餐桌前，余舟在面前摊开一本书，表面上在专心阅读，实际上给纪苻发了信息，调出了光头男人昨天一天的行动轨迹。
明面上的事件信息整理完成了。在暗中，她需要重新检查一下现有的情报。
光头男人昨天的行程非常紧凑，可谓是在兢兢业业地做一名坏蛋。
他先是和一群看气质明显不是善类的家伙在一处据点碰了头。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后，这个地下团伙敲定了摸清全城局势，搞清警方实力和获取资金来源这三个目标。
这段影像快进期间，余舟留意了一下其中像是头领的家伙，纪苻贴心地在资料里标注了，对方是城里酒吧和赌场的老板。
在还不知道对方头领身份的时候，余舟就注意到了这个人。原因无他，她在那些气质彪悍或凶狠的男男女女中，看起来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文雅”。
就像是一群狗熊里混进了一头大熊猫一样显眼。
那名长相清丽，身材高挑矫健的女人穿着一身类似骑装的利落的黑礼服，头发在脑后紧紧地扎成一条蝎子辫。她拎着一个黑色手提箱走进据点时，看起来就像是正在走进宴会厅或者交易场。
显而易见地，她走进房间后很快遭遇了挑衅，而她以同样快的速度抬手开枪“淘汰”了挑衅她的那个人。
一声枪响和人体坠地的闷响后，嘈杂的场面静寂下来。大片鲜血从那个被枪击的倒霉蛋身下淌出，伤势眼见极重，不知道是不是死了。黑礼服女人文雅地笑着请人将“尸体”拖了出去。在垂下的枪口面前，有人飞快地响应了她的指令。
——余舟特意检索了那具“尸体”的去向。当放置“尸体”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时，那间房间的监控画面黑了下来，再度亮起时，“尸体”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被替换成了一个相似度极高的拟真人偶倒在那里。
当这个团伙的会议结束时，黑礼服女人已经确立了她团伙头领的地位。除了武力和金钱的威慑，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她掌握着源源不绝的武器弹药的来源。她带来的那个手提箱中装着枪和大量的子弹，她将其中的三支分别发给了最早响应她话语的人、搏斗中胜出的最强壮的人和最先提出完整的行动计划的人。
其中一支枪现在落在了龙宓手上——光头男人就是最早响应黑礼服女人话语的那个人。
希弗拉翻了一页书，双目放空。
这意味着，某种程度上，这个光头男人是黑礼服女人放在明面上的心腹，逮捕他等于冒犯了这名团伙头领的威信，而新近确立地位的团伙头领正缺少一个对外立威的机会……好吧，余舟已经预见到她们可能遇到的麻烦了。
快速播放的影像里，被团伙头领提拔为心腹的光头男人被委以了重任，负责了油水最丰厚的职务——寻找城里的其他资金来源。直白地说，就是找一些可以收保护费的目标。
这天下午，当希弗拉和杰西卡在全城巡逻抓捕逃犯的时候，光头男人也在满城乱转，记录下一间间店铺的信息和地址。余舟注意到他在这段行程里先去了诊所，后面记录各家店铺信息时又去过面包店。他在诊所里和格林医生交谈过，买了些伤药绷带之类的东西，表露的态度还是比较客气的，也有老实付钱。在面包店面对面包店老板时就没那么礼貌了，虽然在监控里看似乎是正常地交谈和购物，但这次仔细留意视频，余舟意识到，从那个角度，他应该是在交谈中刻意给面包店老板看到了他怀里的枪。
在这两次交谈中，余舟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情况。
这其实就是最大的异常情况。面包店老板如果是受到了威胁，面部表情管理也做得太好了一些，即使近距离看到枪支都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还能将对方当成普通顾客一样交谈和完成买卖。
余舟慢速回放了这一段交互，注意到他们在交流过程中，都曾有意无意地做出过一个有些别扭的手势——将中指交叠在食指上，水平角度地指向对方。只不过一个使用了右手，手心向上，另一个使用了左手，手背向上。又是借助着递交物品或者付款的动作完成的，所以很隐蔽。
察觉这一点后，余舟又回看了光头男人和格林医生对话的那段影像，发现这个手势同样出现过。由光头男人先做出，片刻后格林医生给予了相对的回应。
光头男人和这两个人的交谈发生在希弗拉和杰西卡的前往诊所和商店的巡逻之前，这推翻了余舟之前的猜测。
格林医生和面包店老板不是后期才被卷入事件的。在更深层次的“洗脑”发生前，在“失乐园”计划开始前，这三个人很可能已经是互相认识的邪神教徒了，这才能在“失乐园”中通过手势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从这一点看来，修女和神父，以及警察约翰也未必是全然无辜的受害者。
如果那种深层次的“洗脑”只会发生在邪神教徒身上，在某种意义上反而还是一件好事。但目前的证据不足，余舟还不能贸然下定论。
影像继续播放下去，光头男人满城转悠的那段时间里，曾经在一条小巷的背阴处站了一会儿，盯着墙面上贴的一张花花绿绿的海报看了半天，将它撕下来揣进兜里，露出了一个色眯眯的笑容。
监控镜头在他停下脚步时，给了那张海报一个拉近的特写。衣着清凉，姿态妩媚的艾米拉的半身像就印刷在海报上，引人遐想的位置上分别印刷着她的手机号和地址，海报侧方是一行简单的宣传语“价格合理，服务到位”。
这显然是“失乐园”预先准备和布置好的道具。
看到这里，余舟闭了闭眼，握着书页的手指收紧，给今晚临时增加了一个清理全城小广告的行程任务。
她给纪苻发去消息，请他利用全城的监控找出分布在城中各处的海报所在地，标明在地图上。她过段时间要用。
另外，她还截图了邪神教徒确认身份的两个手势，需要纪苻从监控中筛查出其他可能存在的邪神教徒。
余舟：[纪苻，海报所在地的任务需要今晚完成。另一个筛查身份的任务不着急，慢慢来就好。辛苦了。]
纪苻：[船长，南流景在协助我。她的通感能力在寻找特定目标时效率很高，给了我很大帮助。并不辛苦。]
余舟：[收到。]
影像中的进度来到了昨天傍晚，地下团伙又在据点碰了一次头，团伙头领从成员们的报告中初步摸清了城中的情况，组织分配起人手，给他们各自发放了一部分资金，安排下了收取保护费和给酒吧赌场看场子的任务。
余舟通过这次碰面得到了这个地下团伙的详细人数——除去被头领开枪“淘汰”的那个家伙，地下团伙里目前共计四十名成员。
光头男人不出意外地领到了收取保护费的任务。他不知是出于怎样的考量，在汇报中隐去了关于流莺艾米拉的部分，只报告了收集到的其他信息。其他人也许是碍于头领的性别，或者是不想得罪光头男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到这个信息。
这对余舟来说是个好消息，意味着针对艾米拉的行动是出自光头男人自己的私下行为，没有得到团伙头领的命令。
随后，就是让她们追踪到了光头男人的那通他和面包店老板的通话。
光头男人打过电话后就出门去酒吧喝酒了。他坐在酒吧角落的一桌，和分配给他的那些团伙成员喝酒谈笑。期间始终把手机放在他的手边，看起来是在等待回音。过了一两个小时后他看了一眼时间，突兀地咒骂了一句，脸色有些阴沉，但很快又换了神色，继续和手下们胡吹海喝。这一幕场景一直持续到了监控画面变成雪花点的那一刻，影像至此中断。
从影像中看，光头男人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去过教堂。和修女、神父以及警察约翰都没有明面上的交集——在监控中的这段时间里没有。
电灯开关的声音响起。余舟停下思绪，从书本前抬起头，看到龙宓关上了客厅的灯光，正往她沙发上的床铺走过去。
“艾米拉睡了吗？”合上书，余舟悄声问。
“应该是睡了吧。我洗漱完出来，看到二楼卧室的灯关了。”龙宓说。
余舟收到了纪苻发来的消息，告诉她直播摄像头又一次失灵了。
于是她光明正大地在龙宓面前摸出指南针看了一眼。不同于昨天的疯狂示警，指针此刻正平稳地一圈圈转动着。
“我去看看她。”余舟收起指南针，说。
血红色的“艾米拉”，今晚出现了吗？
她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上了楼，轻轻推开卧室虚掩的房门，探头向里看去。
飘荡的茉莉花馥郁的香气中，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浅淡的月光下，艾米拉抱着被子，沉沉地睡着，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枕间，簇拥着她卸妆后素淡了许多的容颜。
那不是血红色的“艾米拉”。
余舟收回头，小心地没有发出动静吵醒艾米拉。
她走下楼梯，对龙宓小声说：“她睡啦。”
随后，她走上前，露出笑容，给了龙宓一个紧密而热烈的拥抱。
“宓宓，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余舟松开手，问。
然后感到腮帮子一痛，脸颊两边被捏住了。
龙宓生气地捏着她的脸说：“我不好。遇到了异常状况为什么不告诉我？说什么‘我累了，想回去好好休息’，然后人就失踪了。我找你找了好大一圈，最后还是查到联邦政府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我一只手能打三个。遇到事情不知道求助吗？”
“面具……拟真面具要坏了。”余舟含含糊糊地提醒道，一边伸出手去挠龙宓的胳肢窝。
龙宓胳膊一抖，恨恨地放开手，余舟趁机一溜烟跑到了沙发另一边。
余舟揉着脸，安慰龙宓道：“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因为诡异这方面的知识我了解得更多一些，本来是想着要是应付不过来就找你帮忙的。结果没想到联邦政府那边动作这么快，完全没给我反应的时间。”她放下手，看着龙宓说，“宓宓，你特意进副本来找我吗？联邦政府的人没告诉你实际情况？我可能不在副本里。这样做太危险了。”
龙宓气咻咻地嗔了她一眼，扬起下巴说：“我知道。他们说你可能已经身处太空了。我进入系统领域不是来找你的，主要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顺便看看你有没有倒霉到进入副本。系统领域中，人物升级带来的属性提升是一种罕有的人体进化，只要能通关回到现实，等着我的就是数不尽的好处和美人。”
这符合龙宓的性格。但从她的愿望来看，余舟不认为她做出这个选择的理由有那么“顺便”。
“我记得你原本的志愿是和你的家人一样，走军警方向的路子？”余舟问道。
“那个啊，我改变主意了。因为刚好有个机会摆在面前。”龙宓轻描淡写地说，“联邦政府在系统领域里也有一些组织成员，正需要可靠的人传进来一些联邦政府新整理出的情报资料。我接了一个帮他们传递消息的任务，顺便拿了些好处。即使真的失手死在哪次副本里，这一趟也不算亏。”
似乎不想在这方面多说，她摆摆手，说：“小船儿，不说这个了。你呢？你和我说过你的愿望。现在，它实现了吗？”
提起这个，余舟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她说：“实现了。我现在有了一艘很棒的飞船！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我给它取名叫‘希望号’。我想要开着它，去所有诡异的来处看一看。”
余舟的话语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宓宓。我还招募了一些很棒的船员。目前船上需要一名【战斗指挥官】，你愿意——”
“好啊，我加入。”龙宓爽快地说。
听到这样的回答，余舟却反常地没有多少欣喜的神色。
她说：“宓宓，这趟航行也许有生命危险，可能会死。”
——余舟其实有些犹豫是否要提出这个邀请。根据龙宓在副本中见到她时只有惊喜没有意外的神色推断，龙宓是主动进入这个副本来寻找她的。
这代表着，这次副本里很可能还存在着另一个她没有碰过面的，藏宝图原本指向的【战斗指挥官】。
和没有见过面的未知人员相比，她自然更想招募熟悉和信任的龙宓。但同时，这也等于将对方的生死绑定在了她的飞船上。
龙宓走了过来，说：“我有一个问题。今天下午我们在街上遇到的那个红头发蓝眼睛的男人，你和他之前认识？他是你的船员吗？”
余舟说：“是的，他是船上的飞行员聂扬。”
龙宓偏了偏头，说：“也就是说，作为船员，也可以继续下副本，甚至还能组队？如果是这样，那我没有任何问题了。”
她双手搭上余舟的肩，笑着说：“小船儿，你怎么确定自己不会在下一个副本死去？我怎么确定自己不会在下一个副本死去？”
龙宓自问自答道：“不能。人想要前进，总是要冒险的。正因如此，我会在活着的时候，更加珍惜和朋友在一起的时间。”
她松开手，看着余舟的眼睛，正色说：“所以，船长，你愿意招募一名会经常下副本，也有可能会死在副本里的【战斗指挥官】吗？”
余舟沉默片刻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乐观一些，请一起努力地活下去啊。”她的眼睛重新明亮了起来，说，“毕竟你可是我的战斗指挥官，要拥有战无不胜的信念才行。”
挺直肩背，她庄重地宣布道：“那么，战斗指挥官小姐，欢迎登船。”
她们默契地抬手击了个掌。
两只手掌在半空交击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就此缔结了约定。
【船员资质：战斗指挥官】（可招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我满血复活啦！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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