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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昏睡不醒的前半程, 千穆模模糊糊觉得,自己仿佛大半身浸泡在岩浆里,要把人烧化的炽热始终不肯离去。

今晚没有噩梦相伴,但是睡得并不踏实。

压在身上的还有一层增加炎热的负担, 他虽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也克制着自己不将被子掀开, 却似乎一直在翻身。

在水深火热中煎熬了不知多久, 隐约偶有冰冷降临,干涸焦烫的喉间,也不断有些许温热清泉滋润进来。

从岩浆换成了温泉, 顿时感觉好多了,在那之后总算安稳了起来, 一觉睡到了——

……天明?

缓缓睁开眼,视野还是昏暗的, 仿若夜色未退。

千穆缓了片刻, 把昨晚突兀断开的理智重新连接上, 很快就记起他在地下研究所里的休息室,白天也照不进阳光, 此时应是房间里没开灯。

他已经不是昨晚断片前斜靠在床头的姿势了,不知是谁将他的身体小心地往后挪了挪, 换成更舒适地平躺, 薄被也在身周压好,不过为了方便散热, 被角盖得并不是很严实。

折磨人的高温一扫而空,只留下残余的些许晕眩,千穆稍稍动了动, 好似恢复了些力气的手刚从被子下滑出, 他口中就不禁漏出了一点略微不适的声音。

“唔……”

几乎是这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闷声响起的同时, 沉寂的角落也发出了几声响动。

灯开了。

骤然由暗转明,白晃晃的光线没能刺激到千穆还有些迷蒙的双眼。

女人白皙细腻的手虚覆在他眼上。

待千穆逐渐适应了从指缝间隐隐漏下的丁点光芒,眼神也变得清明后,贝尔摩德才将手掌移开。

“早上好,boss。”贝尔摩德面带轻松了许多的笑容,“您感觉好些了吗,先喝点水?”

“……好。”

千穆第一反应本是想对她说,不需要用这种照顾小孩的方法来照顾他,太过无微不至,他并不是需要细心呵护的易碎品。

可对着彻夜未眠为自己守夜的属下这么开口,哪怕是不怎么关心他人的千穆,也顿了顿,觉得不太合适。

他一眼看到贝尔摩德的脸时就发现了,她绝对没有听从他昨晚的吩咐,和gin合作轮流休息。

虽然贝尔摩德的美艳妆容依旧精致——大概率是中途临时补过一次妆,漂亮飘逸的长卷发也打理得一如白天整齐,但她脸上熬夜的痕迹很明显,光眼神便透着一丝疲倦。

组织成员基本都是不见光的夜猫子,毕竟夜晚是天然的保护伞,昼伏夜起或是彻夜行动都是常事,对这些高层干部来说,随便熬一晚夜根本不在话下。

贝尔摩德居然还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好的,不用猜了,千穆明白了。

因为这一晚她和gin待在一起。

这一串试探下来,贝尔摩德姑且对gin算是有了点信任,可以允许他近距离待在boss休息的房间,但要她彻底放心地睡一觉,把gin单独搁在房间里——想都不用想,不可能。

gin那边估计和贝尔摩德报以同样的想法。

结果就是他们一晚上完全没合眼,硬是互相保持着警戒的情形,一人坐着沙发一端,就这么气氛低沉诡异地互相提防了一晚上。

gin在一片黑暗里沉默擦枪,在收发信息时顺便出去转上一圈,确定四周的安全状况。

贝尔摩德面无表情地双腿叠加而坐,偶尔起身给沉沉入睡的boss喂点水,再用温水给他擦拭额头。

被迫坐在一起的时间就是一言不发,视线永远不会对上,只当旁边没有那个人。

这么精神高度紧绷地守夜,自然比随意的熬夜艰难得多,昨晚无声中的对抗有多沉重压抑,看贝尔摩德刚刚阴沉的表情就知道了。

千穆沉默地喝完了一杯水,果断放弃掉继续调解这两位定时炸弹般危险的心腹的私人关系。

不过,似乎很不合时宜,但他还是问了:“gin呢?”

gin方才和贝尔摩德同时从沙发起身,但过来开了灯就不见了。

“啊,我让他去准备早饭了,现在只有九点多,吃早餐还不算太晚。”

贝尔摩德在他面前说起gin时,终于不再有什么意有所指的暗示了,仿佛他们这晚相处得一直很和谐的样子。

“他去准备早饭?我记得研究所里已经没有食材了,上面的疗养院倒是应该有……但那边现在应该没人吧。”

千穆嘴角微动,不知道是不是他受刻板印象影响了,gin,完全不像会洗手做饭的类型……他直接随手抓一个路人逼迫做饭还有点可能性。

问题是这方圆十几公里应该没有路人。

疗养院属于用来打掩护的幌子,这一年,他和贝尔摩德住的天数加起来还不足一个月,待在楼上的时间就更少了,千穆也不会放心让藏有巨大秘密的地方,有外人能够随意进出。

“对gin多点信心吧,boss,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根本不叫事。”

话虽如此,贝尔摩德明显没有要给gin说好话的意思,因为她马上就笑出了声:“我记得楼上的厨房里还有些材料,他大可随便准备点什么,让您看到他的心意……当然了,说不定他更厉害一点,能在十分钟内从别的地方把早餐买回来呢。”

千穆:“……”

“你们不是已经和解完毕了?”

沉默了片刻,千穆到底还是没忍住干涉了。

经过昨晚的突发事件,他对gin——这个无比“信任”,也是真的不熟的心腹下属,有了一点更深的认识。

也不算是为gin说话,千穆只是突然觉得,gin也够不容易的,被不负责任的boss一股脑塞了一大堆工作,天天奋战到深夜,空暇时还要被贝尔摩德针对,仿佛忙碌得掉色的头发似乎都透着一个“惨”字。

现在gin的忠诚完全可以信赖,贝尔摩德再揪着他不放——千穆居然有点担心,某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这两个人会一言不合打起来。

“嗯?boss别误会,我不但没有针对gin,和他还相当默契呢。”贝尔摩德说,“实际上我们之间并没有对话,我只是用眼神询问了他一句,他就自己出去了,我相信他应该理解了,表现得这么积极,实践起来肯定也不会有难度。”

千穆:“…………”原来你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

他对薛定谔的早餐莫名产生了某种担忧。

gin回来还需要一阵,千穆正好要起床收拾自己。

跟他推测的结果基本相同,仅凭身体免疫力硬抗过一晚的高热后,些微头痛可以忽略,他现在跟个没事人似的,起来后稍微走了走,便感到轻松许多。

千穆洗漱后用休息室配带的浴室洗了个澡,昨天被汗水打湿几次的衣服是不能穿了,因为是道服的缘故,待会儿还得洗过脱水带回警校。

休息室的衣柜里放着几套常服,这次刚好能用上,分别是黑色卫衣,白色卫衣,平凡无奇的连帽衫,加清一色的宽松休闲裤……全都是加绒款。

当千穆随便挑了几件厚实的衣裤穿上,红发冒着热腾腾的蒸气走出浴室时。

他毫不意外又被贝尔摩德嫌弃的目光洗礼了。

“早知道我就应该提前把这些毫无美感的衣服收走……”

“都说过了,我还没到能把风衣穿出气场的年龄收走了我也不会穿你放进来的那些的。”

病症痊愈的千穆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坐到沙发上,自己拿着毛巾擦了擦还在滴水的头发,又拿起电吹风:“而且现在更需要保暖,别的一概不考虑。”

不知道贝尔摩德哪来的执著,她一直试图把boss的衣着风格往高贵低奢上带。千穆家里的衣柜出现得最多的不是大衣就是风衣,颜色以黑为主,款式皆是简洁大方,制式精巧的贴身收腰,每件还特意搭配了衬衣长靴或是帽子围巾。

她的眼光自可谓极好,千穆只要愿意穿,必然能穿出极其合适的效果,但他就是不愿意,理由还每次都能把贝尔摩德堵得无话可说。

“在室内不会着凉的,boss,您确定要在gin面前穿得这么……“

贝尔摩德这次试图挣扎的时间要比以前久一点,主要还是因为gin。

让那个男人看到boss私下如此闲适的样子,不说别的,对boss威严的形象就很有影响,万一gin因此小看了boss,对boss不再尊敬,还想取而代之呢?

上级在下级面前立威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他们这样的组织,镇不住人的结果轻则丧命,重则丧命前再加一场虐待取乐行为,有太多的前车之鉴了。

贝尔摩德又开始合理揣测,没错,gin很危险,还是不能轻易放松警惕,谁知道没戴口枷的疯狼恶犬的心中,对boss的尊敬几何。

她不是反复无常,没法彻底信任谁,而是像她和gin这样的人,怀疑是保住性命的根本,想要真正互相信任本就难如登天。

这也是深陷黑暗者的宿命,无人能逃开。

——除非,遇到了绝无仅有的例外。

千穆一看贝尔摩德变幻莫测的表情又知道了,昨天她大费周章的试探已经失效大半,算是白费半天功夫。

他彻底抛开了最后一点点想让两人滋生同事情谊的念头,降低要求到别背后打架别弄死人就行了……不至于,真的闹到看不顺眼拔枪对崩的程度吧?

算了,想起这些就头痛,他现在应该关心一下自己。

“不管我穿成什么样子,gin对我的看法都不会变的,这点我可以肯定。”千穆吹完了头发,对贝尔摩德说道。

贝尔摩德的表情还是在说不信。

但千穆也没办法再解释更多,他对gin的实际了解甚至远远不如贝尔摩德,毕竟四年里,这才是他和gin的第二次见面。

他只是从昨日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侧面全部见证到的试探过程中,略微分析了一下gin这个人的性格。

gin对他的忠诚确实来得很突兀,从千穆的角度来看也是。

因为千穆觉得自己基本什么都没做,只是从漫漫人海中找到了gin,恰好提拔了他——

哦,想起来了。

千穆与gin的初见,是在组织名下的一个秘密据点。

四年前的gin似乎才二十一二岁,跟千穆现在差不多大,银发也没有现在这么飘逸,不过凌然冷傲的凶残气质倒是初具规模了。

千穆把干部名单翻到最后,才看到“gin”这个代号。

当时他的状态很不好,所以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考虑,只想找到一个“可信”的人,把麻烦全部丢给对方处理,看到名字后立即让贝尔摩德把人叫来了。

当时还是短发的gin出现在酒吧时,从衣袖到脖子全沾着血,与过白的肤色宛如刺眼的呼应,那副面貌,和坐在吧台前同样苍白的少年竟也有些许相似。

gin来见他时有没有紧张,千穆已经忘了,只记得这位据说忠心第一名的男人被他当场扔了boss才知道的邮箱密码,交付了打印出来能压死人的绝密档案后,绝对是懵了不止十秒的。

大概gin这辈子露出过的最精彩的表情,都浓缩凝固在那一刻了。

虽然gin愣完那十秒就冷静了下来,没有质疑没有追问,便接受了全部的命令。千穆认为他非常省心,把任务一丢,那之后就几乎再没有管过gin打算干什么。

不过后来贝尔摩德还是给千穆透露了一点gin的过往。

在他完全不经大脑的提拔gin之前,gin在组织的日子过得颇为艰难,没有相熟的同伴,直属的老资历干部也讨厌他的性格,频频受到针对,其中更有好几次死手。

而那天见面,gin衣上脸上溅到的血,正是从他前任仇敌喉咙里喷涌而出的新鲜血液。

因为boss的突然召唤,gin抛下一众惊疑不定的组织成员,毫不在乎地,血淋淋地来了。

所以贝尔摩德才会说他是疯子,不疯干不出这种事。

千穆如今回想起来,结合gin这些年的表情,却是有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看法。

说不定……这个男人,意外地是会记怀知遇之恩的类型?

这些只能算是大致的推论,真实情况如何,只有gin自己知道了。

千穆能够确定的部分只有,gin某种程度上也算一个相当纯粹的人,只要千穆不突然翻脸对他下手,他便不会改变态度。

而千穆私底下什么样子,爱好性格如何,对忠诚更没有影响,gin这样的人压根不会触及boss的隐私,估计连好奇心都不会有。

“再说了,不能因为手下都穿黑大衣黑风衣黑皮衣,就让boss也必须黑衣出场吧。”

“我没有……好吧,我也差不多,但那只是因为黑色方便隐藏,被血溅到了也不会太显眼。”

贝尔摩德被boss的犀利之言噎到,再次无力败退,只能寄希望于boss进入成熟男人的领域后,能够领悟到他真的很适合穿风衣这一点。

“您随意就好,我不会再冒昧发表此类意见……不过,我还是会替您看好gin的,希望他等会儿不要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千穆:“……杀气,控制一下。”

贝尔摩德用半秒换上了和善亲切的微笑:“是,boss。”

说着话时,门外有响动。

gin回来了。

贝尔摩德不着痕迹地抬起手腕看表,在发现某个男人一共用时也没超过十五分钟后,在千穆看不见的位置遗憾耸肩。

银发男人出现在休息室门口,高大的身材,严肃的黑衣,还有他自身萦绕不散的冰冷肃杀气息,无一不带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但当如此危险的人物左手提着一袋早餐,右手拿着一杯牛奶时,再威慑一方的恐怖也没了。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极不和谐的喜感。

贝尔摩德就没给他面子:“噗!哈哈哈哈哈哈。”

gin当然也没给她面子,从进门开始就没正眼看过笑得花枝乱颤的金发女人。

“boss。”

他先用标志性的低沉嗓音,向沙发上,穿着加绒卫衣的boss表达了简洁的问候,然后把房间里靠墙摆放的唯一一张折叠桌搬到沙发前,把桌子放平以后,最后再把自己带来的早餐放好。

“谢谢了,gin。”

“我的荣幸。”

“……”

千穆也觉得此情此景不是一般的怪异,不过没有贝尔摩德那么夸张,他只是有点……嗯,介乎于尴尬与迷茫之间。

竟然能让平时能不说话绝不说话,偶尔多说几句话也是别人先起头/先尴尬的冷淡人类源千穆,破天荒地自己先感到尴尬,甚至还产生了要不要自己再主动说点话的念头——

不愧是gin,轻易做到了很多人嘴说秃噜皮都没能做到的事。

尬了一分钟,千穆到底还是没想到自己能开的话题,只能看向他的早餐。

一个两面煎过且没有糊的太阳蛋,和同样煎熟的里脊肉摆盘到一起,配了面包和一杯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牛奶。

比较平常,但以条件简陋为前提,负责早餐的男人已经很尽心了。

“在上面找到的食材大多不适合食用,临时购买会耽误您的时间,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gin说出了他自出场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黑色礼帽从昨晚进了休息室后便没见他戴过,此时正停在桌边,身材挺拔却显得刻薄的男人忽然低头,冷声说出了不符合形象的请罪之言:“请您原谅,我保证下次不会再有这样的失误。”

几缕银发砸到桌面,千穆刚握住的勺子一顿,淡淡的表情竟有了些微妙的波动:“没事,已经足够了,我平时也是这么吃……gin,你做得很好。”

“谢谢boss的信任。”gin直起腰,漆黑的身影忽然离开,他竟然自觉地退到了沙发后——准确的说是千穆的背后。

“……”

尬住了。

又一次。

不在旁边干看着他吃饭挺好的,但像冷酷黑衣保镖似的杵在他背后,他也——很不适应。

况且还有贝尔摩德在那儿影响气氛。

她已经抱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了。

千穆轻咳了一声。

贝尔摩德神色如常地走过来:“早餐准备好了?光快也不行,细节方面更要做到最好,让我看看……”

她刚伸出手指,碰了碰那杯非常普通的常温牛奶,做好了要立刻挑刺的准备。

谁料,跟千穆说话时声音低沉却无不敬的gin侧目望来,对贝尔摩德瞬间恢复了冷漠夹带嘲讽的语气:“现在再来指手画脚,恐怕有点晚了。”

手指刚好碰到了温热杯身的贝尔摩德:“!”

这个gin!竟然知道把常温牛奶隔水烫热再送来!

贝尔摩德终于意识到,她还是小看了gin,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在boss面前竟然依旧滴水不漏,果然是心机深沉的危险人物。

“干得不错嘛,gin,得到了boss的夸奖真让人羡慕,不过,千万不要骄傲过头哦?”

“哼。”

“……”

尬住了。

第三次了。

金发女人抱手站在沙发一侧,打量银发男人的眼神不乏警告,银发男人不容示弱地俯视回去,嘴角挂着掉冰渣的冷笑,约等于被他俩夹在中间的红发青年……

boss他默默地吃了一口里脊肉,然后顿了顿,放下了餐具。

虽然他的口味十分清淡,但也没清淡到吃进嘴里的东西完全不需要放盐的程度。

煎鸡蛋和煎里脊肉都没有冲鼻腻人的油味大概是本来就没放什么油,难为gin居然能把东西弄熟……但连一颗盐粒都不加,就有点过分了。

他暂时不想吃了。

而且现在这个气氛,正常人也吃不下去。

跟在警校时被一群逗比吵得脑壳痛正相反,这里不吵,且极其安静,但由于对峙的双方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此时无声胜有声,千穆被他们夹在中间,太阳穴之下痛得直抽抽。

“你们吃了吗?”他不得不主动开口。

贝尔摩德顿时撇开了gin:“吃过了,外面还剩了点面包什么的怎么了boss,gin做的早餐不合您的口味?”

千穆立即道:“没有,我只是问问你们,没吃的话不用光顾着我。”

“有boss的关心,我一天不吃也没关系哦。”

“哧。”

“?”

贝尔摩德绕到沙发后,面露轻笑,单手随意地搭在gin的肩:“gin,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gin先低头看了看千穆浑然不动的背影,绿瞳又锁定在贝尔摩德落到自己身上的手,嫌恶简直要满溢而出。

他沙哑道:“如果boss允许的话,我可以帮你学会——如何收敛好自己的。”

“…………”

前面,千穆深呼吸,面部覆盖上难言的阴影。

第四次了。不能转移话题也不能随便插话。他就知道这顿早餐不是那么好吃的。

也顾不上味道了,用最快速度解决掉全部的早餐,千穆抽了一张纸巾擦嘴,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大病初愈,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留在这里再休息一阵,度过中午和下午,等到晚上再回警校。

他要留在这里,贝尔摩德自然不会走,她还要开车和他一起回去。gin今天有什么安排他不清楚,但看这个架势,如果他不直说赶人,估计gin也不会自己提出离开。

那样就有意思了,三个凑不到一块儿去的人,继续在房间内互相折磨几个小时?

……他是一个病人,还是这另外两人的boss,可不应当受这种折磨。

想到这里,千穆总算无法忍受了。

他一改不知道没看见没听见的作风,强势插入两个手下之间的离谱炼狱场:“站着不累吗?都坐吧。”

还好那两人都算听话,喊停以后不会拖泥带水,再次坐到同一张沙发上,只要中间隔了一个boss,姑且还能相安无事。

没办法,休息室就这么大,没有面对面的两张沙发和多余的椅子,只能这样坐。

千穆打算先把gin打发走,反正他也是个忙人,离开了总有事做,不必留在这儿跟自己无声大眼瞪小眼。

“gin。”

“在,boss。”

“你先……”

这里没你事了,你先走——这样说,果然又觉得不太合适。

千穆对熬夜的贝尔摩德是无奈混杂习惯了的淡然,对同样熬了夜,压力比贝尔摩德还大的gin,也不能厚此薄彼——千穆侧头近距离看gin的脸,看到了他眼下不算明显的黑眼圈。

不知道死掉了多久的良心,竟冷不防有了一丝反应。

这样千穆就更不能开门见山了,好在他僵着脸卡了片刻,还真的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话题。

“你……以后的报告,可以不用写得那么详细。”

gin的绿瞳似乎睁得稍稍大了一点。

千穆用最平铺直叙的语气,毫无愧疚之心地说出了最不负责任的台词:“太详细我看起来不方便,概括成一句话,说明下时间地点人物和结果,就差不多了。”

gin:“……”

gin对boss四年来第二次亲□□代的任务顿时肃然:“明白了,下一次汇报,我会改进格式。”

“好的,辛苦了。”

“感谢您的信任。”

“……昨天的交易完成得如何?”

“不小心留了一点尾巴,事后我会好好地解决掉隐患,请boss放心。”

“你办的事,我非常放心。”

“谢谢您。”

“……”

怎么好像又又又绕回来了啊。

贝尔摩德在一旁忍了半天,终于还是笑得拍起了沙发扶手:“噗嗤……哈哈,不好意思boss,我只是想起了好笑的事……出去走走如何?在院子里稍微散散步,看看风景,对身体也有好处哦。”

千穆:“……”

他好像从没感觉到自己的脸皮有这么薄过。

不过,应付贝尔摩德的方式,千穆已经掌握得颇为娴熟了,这时候他绝不能正面应对她的玩笑,只摘取重点进耳朵,其他的内容全部无视。

“走走也好。”

千穆——货真价实的黑恶势力老大,带领他的两个手下,在无人的疗养院内缓慢地碾了一圈。

沉默着路过了湖泊,沉默着欣赏了树林,沉默着吃完了gin开车出去带回来的正常午餐……

然后千穆终于解脱了。

午饭后困倦袭来,他选择立刻去睡午觉,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

这次醒来后,gin已经走了,贝尔摩德说他践行了对boss的承诺,马不停蹄地去收拾昨晚没收拾干净的痕迹了。

“……”

“松了口气?和gin这样的男人相处,确实很煎熬对吧。”

“……别乱猜。”

千穆起床,稍稍清醒了一会儿,带上洗过烘干好的道服,又多拿了一瓶宿舍里的快要吃完的续命药物,便和贝尔摩德去市区吃晚饭,吃完直接回了警校。

重新戴上易容的贝尔摩德送他到了宿舍楼下,本想再送他上楼,却被千穆阻止:“就这样可以了,发烧只是意外,现在我身体已经没事了,没必要这样小心翼翼的。”

“这么做,让你感到厌烦了吗?”

因为换了身份,又在人员复杂的外面,贝尔摩德没用对boss的称呼。

千穆在宿舍楼门口回身,定定看向她,然而,即使隔着陌生的一层虚假面皮,他仍从贝尔摩德的眼神中,看出了她隐藏已久的心绪。

她很久之前就想对他说出这些话,只是现在才找到合适的时机。

“过去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来这所警校。”贝尔摩德开口道,“无论哪方面来想,这对你都没有好处。我有想过要阻止你——幸好我没有来得及阻止。”

“虽然这些日子,受意料不到的事件与人的影响,你时不时会感到烦躁和不耐,似乎还有对现在的生活的排斥,但是……我自己这么认为,你在朝着好的方向变化。”

“我由衷地高兴,你能有这样的变化。”

一点柔软的触感,轻轻降落在红发青年的肩头,然后是宛如轻风细雨的摩挲。

千穆愣在了原地。

他没有躲开,在潜意识中蛰伏已久的警觉与不安突然消失,亦或者是像那落于肩上的轻抚般,轻飘飘地散了。

在贝尔摩德柔和的目光中,他根本没有要躲的想法。

说完,贝尔摩德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用着中年男人的身份,不适合做出太亲昵的举动,所以就这样便好。

她不打算送千穆上楼了,但在分开之前,贝尔摩德笑意盈盈地挥手:“我永远支持你的决定,不过,一定要认真地,思考自己的想法哦。”

“……”

千穆目送贝尔摩德走远,默然的眼中,似乎闪过了极其复杂的神色。

罢了。

他不再停留,转身上楼,直接回到自己的宿舍……

“源!!!”

“小——千穆!!!”

避之不及无法逃离仿若命中注定的呼唤,在楼梯中间就出现了。

千穆刹那顿足,楼梯间的铁扶手被他猛地抓得咯噔响,他心中也在咯噔。

除了无语凝噎,他竟然还荒唐地生出“来了吗”的释然感……

就像提前知道他在那里一般,永远无法甩掉的主角团从楼梯上冒头,看到他时顿时面露惊喜,不等千穆上来,他们一个个先冲了下来。

“你不多请一天假吗,这么快就没事了?”这是降谷零。

“昨晚到现在我们担心死了,居然忘了问你去的是哪家医院,不然今天早上就来看你了。”这是伊达航。

“源君,你烧真的已经退了吧?下次可别像这样粗心了,跑步训练什么的也别勉强。”诸伏景光也说。

松田阵平隔在后面远远打量:“我说你……算了,下次再问,你怎么还是病恹恹的,确定不用再多请一天假啊?”

萩原研二则是晃着手机奋勇上前:“这次联系不上人我才发现,原来我们还没有交换过联系方式!这也太不方便了,来来来小千穆,还有大家,赶紧把电话号码和邮箱账号交出来啊。”

千穆被围在中间,明明是熟悉的操作,熟悉的蚊子在耳边嗡嗡响,他却硬是感觉恍若隔世……不要误会,没有怀念。

只是在休息室经历了被下属两面包夹的升级版痛苦后,区区菜鸟警校生团队的喧嚣,实在不足为惧。

——但是。

事后的千穆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因为无法阻止就选择加入,还是干脆麻木地放弃了挣扎。

他在五面包夹中表情逐渐归零,忍了再忍,直至忍无可忍——从衣兜里取出了自己的手机。

“行,换吧。”

萩原研二:“……哎?”

其他人:“…………啊?真换啊?”

“不是说了要友好相处,我是认真的。”千穆扯出一个比冷笑好一点点的僵笑,“邮箱我不怎么用,电话号码可以保存,要找我可以发短信。”

“啊,那,直接打电话不行吗?”

“……也可以。”千穆扫了问出愚蠢问题的人一眼,“只是不一定能及时接到。”

“原来如此哦……发短信也挺好的!来吧来吧小千穆,我第一个跟你换,给我的备注名字记得帅气一点。”

松田阵平吐槽:“备注要怎么帅气起来,给你备注一个姓就差不多了。”

萩原研二:“哦呼,那你在小千穆的手机里估计只有两个字。”

松田阵平:“?谁不是两个字?”

“卷毛。这样就够了对不对,很贴切又有标志性,看到就能想到……小阵平松手松手松手——”

最闹腾的发小二人组在楼道间吵吵闹闹,其他人互换完电话号码和邮箱,也不马上劝和,彼此勾着肩搭着背,看着热闹哈哈大笑。

千穆还在死亡凝视手机通讯录里被迫增加的名单,一边要勾肩的粗壮胳膊来了,他连眼皮都没抬,也懒得躲,就这么被高出一截的伊达航揽住,和同样被揽的诸伏景光撞到一块儿。

诸伏景光跟他对上视线,面上的笑容似有些内敛,可真诚满满都在里面:“源君,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们终于可以放心了。总之,一起加油!”

千穆:“……加什么油?”怎么忽然间又有不祥的预感。

诸伏景光立刻扭头:“哈哈哈没什么,你安全回来了就好……喂零!松田?!等等,你们别掺和进去啊!”

降谷零靠在铁扶栏边本来笑得很开心,面前的情景,任谁身处其中都会身心愉悦——但他的愉快止步于松田阵平甩飞过来,正中他额头的水壶。

没错,他们本来正要一起下楼打水来着。

“卷毛混蛋你又开始了是不是?!”。

松田阵平:“谁理你了,手滑了!哈?这次是你先挑事的啊!”

吵闹开始升级,并且急转直上,差点吵翻半栋楼。

这回不能安心看热闹了,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开始一人拉一边,一对一进行劝导教育。

萩原研二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千穆身边:“习惯吧,他们老是这样,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千穆:“……”

“习惯不了也没关系,嫌他们吵,你可以直接揍他们嘛,尤其是小阵平,揍揍就安静了。”

千穆:“……你真是松田君的发小?”

“哈哈哈,我真的是!”萩原研二好似被戳到了极大的笑点,笑得仰头又俯身,“打打闹闹互开玩笑也是朋友间的乐趣嘛,小阵平看起来生气,实际上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其他人也都一样——话说回来。”

“小千穆就之前给人一种根本不想靠近我们的感觉,我有想过会不会是我们的问题,哎,应该是吧,为此苦恼了挺久的。”

“还好还好,现在总算交上朋友了。”说罢,萩原研二单眨眼,“以后小千穆有什么问题,或者困扰,可以直接告诉我哟,他们……也可以,至少小降谷还是挺敏锐的,可以安心!”

千穆敷衍地应了:“好的,没问题。”

他隐约有种预感。

萩原研二,或许已经察觉到了有关他的一些秘密。

在这些人中,就属他的洞察力尤其强悍,千穆甚至怀疑,萩原研二在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某些细节,所以才会有意无意总爱关心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是一个虽然在剧本中没什么戏份,唯独千穆不能将他轻易忽略的人物。

在某种意义上,非常可怕。

“——啊太好了,为了庆祝小千穆痊愈返校,大家一起去明天晚上的联谊吧!难得是和外校的联谊哦,来的都是气质绝佳的漂亮女孩哦……”

“……”

算了,当他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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