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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春风常在(改)


陆沉俗身后的一粟被自己师父这杀妖兽的雷霆手段给吓傻了,刚才自己的师父会飞这件事情已经很让她惊讶了,现在她又发现平时温文尔雅对待每个人都很和善的师父居然杀起那妖兽来是如此地不留情面又迅捷如风,这使她对自己的师父的崇敬之情又多了几分。小尺子看着旁边这满眼亮晶晶看着陆沉俗的小女孩,仿佛看到了那天晚上看着杜耕肃杀妖怪的自己,小尺子摇了摇头,他差不多已经下定决心跟着杜耕肃修行了,反正不然自己一辈子也是在华清山墓地当一个掘墓人,然后年过半百一事无成的时候再去收一个没人要的小孩,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一想到这里小尺子就乐了,他想到自己以后可以给自己改个霸气的名字,然后让自己收养的小孩取名叫小尺子,这似乎有点好玩啊。

  一粟看着一旁傻笑的小尺子,碰了碰他的胳膊,有些疑惑地说道:“小尺子哥哥,你在笑什么啊?”

  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想远的小尺子收起了自己失态的笑容,而后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们继续往前走吧。”一粟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两个小孩继续跟在陆沉俗背后走着。

  有些奇怪的是,从刚才到现在,三人只看到了那一只妖兽,除此之外不管是活人还是妖兽甚至是村子里该有的动物,也都没有再看见了,陆沉俗紧皱着眉头小心探查着周围的情况,一粟和小尺子紧紧地跟在陆沉俗后面,也在四处查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村民,但是一无所获。

  “这里的情况跟我们华清山下之前好像啊!”小尺子忽然说道。

  陆沉俗站定身体,回过头来问道:“很像华清山?你说清楚点。”

  小尺子点点头,继续说道:“在昨天晚上之前,我还没遇到我师父的时候,华清山下的镇子里也遭受了一次妖兽袭击,它们到处杀人,将房屋都毁坏,跟现在这里的情况特别像。只不过那时候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镇子里还是有人的,妖兽也还在,我那时候就是被一只妖兽吓得跑下山去的,后来就是我师父出现了,才把它们全部解决了。”

  陆沉俗听了这些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朝着远处走去,一粟和小尺子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

  三人已经逐渐走到这座村子的尽头,来到了另一座山的山脚下,陆沉俗和两个小孩踏过了一道祭祀用的门框之下,来到了一大片空地上,在这里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

  还存活着的村民全部在这里了,有些跪在地上在向上天乞求着,有几个村民受了伤躺倒在地上,其他还有些精力的村民都围在那些村民身边照顾他们,其中就有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女子,看着受伤的村民,面容有些悲戚,但是眉眼之间满是坚定。

  包围在村民旁边的是数以百计的妖兽,它们有些有着丑陋扭曲的实体,例如旁边的牛兽和虎兽,有些根本就没有具象化的身体,干脆就是一团黑色的魂灵或者灰色的魂灵状态,但是它们大多数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身上都带着人类的血迹,有些是在嘴角,有些则是在爪子上。在这些妖兽的最后面,一座高台之上,站着一位黑袍兜帽的人物,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隐约能感觉出他是这群妖兽的首领。

  一粟一穿过门槛就看到了那名穿着绿色衣服的女子,他不禁喊道:“温璐瑶姐姐!”

  那绿色女子猛然抬头看着远处的声音来源,她看到了一粟,然后又看到了陆沉俗,温璐瑶大喊道:“一粟,陆沉俗,你们快走啊!它们就是在等你们过来啊!”有一只妖兽想要制止温璐瑶的呐喊,但是被身后那只为首的黑袍人伸手阻拦住了。

  陆沉俗没有回应温璐瑶的喊叫,而是一步一步朝着村民们走去,小尺子和一粟看着那些妖兽,虽然有些畏惧,但是也一起走过去了,陆沉俗还想继续靠近,却看见那黑袍人一瞬之间便来到了村民前面,开口笑道:“陆沉俗,莫要再前进了。”

  陆沉俗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一直走到了黑袍人面前三步的地方,而后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黑袍人看着陆沉俗阴沉的面容,发出了有些令人不悦的啸声,而后说道:“早就听闻龙鹤神医陆沉俗隐居在这天一洲某处深山之中,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啊?”

  陆沉俗依旧是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连小尺子和一粟都忍不住抬头看着陆沉俗,但是也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黑袍人丝毫没有介意陆沉俗的冷淡,而是继续说道:“陆神医,别这么冷淡嘛,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聊,你这样一直不讲话,那让我也很难办啊,”黑袍人摊摊手,“来来来,你有什么想说的尽情说,我保证我都不会打断你的。”

  陆沉俗衣袍下的右手赫然出掌,左手向后握爪,一道光团将身后的小尺子和一粟包裹住,然后右手那一掌直取黑袍人的心脉位置,但是那黑袍人也是反应奇快的人,早就料到了陆沉俗肯定要出手,于是也向着前方递出一掌,二人手掌相碰,强力的冲击瞬间向着周围扩散出去,黑袍人身后的妖兽有个别修为较弱的居然直接被这道只针对妖兽的冲击波震成了虚无,其他的妖兽也是颤颤巍巍的,几乎要给陆沉俗跪下了。而它们包围中的村民则是纷纷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们平时经常见到的这个陆医生,猛烈的狂风从众人的耳边横扫过去,让人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最惊愕的当属温璐瑶,这些人之中就数她和陆沉俗最为熟络,就是她也没想到陆沉俗居然还有如此霸气的一面,一掌就将那些妖兽湮灭成了虚无,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总是带着笑容的陆医生吗?

  黑袍人身上的衣袍从手臂处开始尽皆破碎,逐渐蔓延至全身,黑袍全部破碎掉落在了地上,露出了黑袍人本来的面容,他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泛着黄色的光芒,全身都是黑色的纹理,器官则是与人类无异。只见它往后退了几步,而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已经被强悍的能量剧烈灼伤了,它作为直面陆沉俗一掌的妖兽,最是清楚这一掌的威势。陆沉俗旋转自己的右手,收起掌力看着独眼妖兽,终于说出了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

  “你待如何?”

  独眼妖兽的嘴角溢出了鲜红的血液,而后笑道:“不愧是龙鹤神医啊,来之前我只以为你只是救人很厉害,有人跟我说你打架也很厉害我还不行,这下子我是相信了啊。这一掌真的差点把我打得形神俱灭了,吓死我了啊!”而后独眼妖兽的眼珠子中爆发出邪恶的光芒,它的手臂扭曲,向着后面举起,一股强劲的吸力从它的手掌中发出,一个村民从地上被吸了过去,妖兽掐着他的脖子,这个可怜的村民就在大家的注视之下被独眼妖兽活活咬死,然后吞食进了腹部,没过一会儿,两件沾满血迹的衣物被吐出来,掉在了地上。小尺子和一粟都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妖兽吃人,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其他村民被吓到了,大家的脸上都露出恐惧的神色,只有温璐瑶愤怒地喊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妖兽!”

  陆沉俗的脸色变得极其灰暗,目眦欲裂地看着独眼妖兽,眼中像是要滴出血来,他明白这个村民之所以会被吃掉都是因为自己的出手,但是心中的愤怒使他忍不住想要再出一掌,独眼妖兽一眼就看出了陆沉俗心中的想法和手上的动作,它立即再次向后伸出手掌,脸上挤出一个极其丑陋的笑容说道:“陆沉俗,你可要想好了,你真的还要再出这一掌吗?你要是出掌我就立即再杀一个村民,也许你可以出掌的瞬间就将我杀死,当时你有把握将后面我们的人全部杀死吗?若是你出掌,我死了的话,它们立即就会将那些村民杀死,结局就是你龙鹤神医将祸乱的妖兽全部杀死,但是无辜的村民也全部死伤殆尽了,留下了一座空村啊,这个结局,真的是你想要的吗?”独眼妖兽身后的妖兽都将自己的武器放到了村民的要害部位,而后发出了此起彼伏的笑声,它们在嘲笑陆沉俗,也在赌,赌这位实力超凡的神医不敢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冒险。

  陆沉俗缓缓吐出一口气,收起了自己的掌势,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独眼妖兽也将自己的手臂扭曲回来,然后双手一拍掌,欢呼般地笑道:“这就对了嘛,陆神医,你要是早就是这副态度,咱们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啊,咱们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嘛,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独眼妖兽摊了摊自己的手无奈说道:“其实倒也没什么事情,陆神医,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回这处属于我们妖族自己的土地……”

  “你们是妖族?”陆沉俗忽然打断独眼妖兽的话,目光灼灼地盯着它,冷冷地问道。

  独眼妖兽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自然,笑容也有些凝固了,但还是继续说道:“陆神医您先别着急嘛,听我说完,这些都不是重点,我们要拿回这块土地,自然是要将你们人类都赶走的,所以我们本来没想大动干戈,搞这些杀戮见血的这一套,但是有些人他就是不配合,那我们也很无奈啊,所以只好让他死喽,也算是立立威嘛,不然还有人以为我们是开玩笑闹着玩的,现在我们已经拿到这块土地了,但是这方圆几百里的人都得离开,只要他们配合,那都可以活着离开。您也得离开,但是呢,”独眼妖兽面容扭曲,为难地说道:“但是我们又怕我们把他们和您放走之后,您会回来报复我们,您这么厉害,我们这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你打的,所以吧,我们就想,也许……可能您得去死一死,这样我们才放心啊,也住得舒坦不是?”

  终于……图穷匕见!

  陆沉俗身后的小尺子和一粟听到这最后一句话,都脸色一变,愤怒地盯着远处的独眼妖兽和那些面露嘲讽的其他妖兽。被包围的村民也都愣住了,他们完全没想到妖兽的要求是这样的,也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活下来的机会。温璐瑶惊愕地张着自己的嘴巴,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但是看到有些村民的脸上露出喜色,她心中一痛,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这些妖兽真的是要用他们这些村民的命去威胁陆沉俗,然后让他自杀。

  独眼妖兽忽然说道:“陆神医,你完全可以放心哦,我们是守信用的,只要你答应去死一死,我们肯定会放这些人走,包括你后面的两个小孩,毕竟我们本来就跟大家无冤无仇嘛,只是想过得安稳一点,这只是个小小的愿望而已嘛,”独眼妖兽看着陆沉俗的脸色,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然后又故作为难的样子,似乎是思考了好久、经历了很长的思想斗争才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陆神医,我知道这样的情况你一时间很难以接受,这样吧,我答应你,你死后的神魂我们可以替你保存下来,让你以另外一种生命形式存活着,以后若是真的达到人妖和平的时代了,我蝉立自作主张答应你,保证到时候想尽方法复活你,让你重现这世间,亲眼看一看那个时代,这总可以了吧,我开出的条件可是十分丰厚了啊。”

  “你别答应啊,陆沉俗!你那么聪明,不可能会相信这种鬼话吧?”温璐瑶大喊道,她虽然不太了解修行者世界的事情,但是也听懂了一些,这妖兽的意思分明是陆沉俗如果真的去死了,留下了神魂,那死后还要受这些妖兽控制折磨,永世不得超生,什么人妖和平的时代,这种话谁会相信啊,连她一个普通女子都不会相信,难道陆沉俗真的会答应这荒唐的条件吗?

  一粟在背后喊道:“师父,你别答应啊师父,你不能死啊!一粟不让你死!”一粟奋力地哭喊着,她本来不太理解这里面的事情,但是小孩子的心思剔透,也大概猜出了几分,这些年她也和师父见过很多离开的叔叔伯伯,知道了‘死’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些妖兽要逼她的师父去死,她怎么能答应。

  “陆先生,你别答应啊,那些妖兽是不可能会信守诺言的啊,你可千万不要被蒙蔽了,不能答应啊!”小尺子也大声地喊道。虽然他和这陆沉俗只是初识,但是陆沉俗不问缘由地救助他的师父,光是这一点就很让他钦佩,他绝对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神仙人物被这些狡诈的妖兽逼死。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陆沉俗的身上,温璐瑶和一粟还有小尺子都是不希望陆沉俗答应的;妖兽们都眼含笑意地看着这位不可一世的龙鹤神医,它们自然都是希望他去死的;而那些村民的眼神却是晦暗不明,他们中的好些人不希望朝夕相处、每次都帮他们治病的陆神医就这样去死的,但是他们也不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毕竟自己还有老婆孩子,都有各自的家庭,而还有些自私的村民心思就没有这么纠结了,他们完全希望陆神医可以替代他们去死,自己只要安然活下来就可以了,不管是否会离开世代生活的村子。

  陆沉俗脸色平静,思考了一会之后抬头说道:“我若是不答应呢?”

  村民们的心悬了起来,蝉立眼神一动,笑道:“那我们只好和这些可怜的村民同归于尽了,当然你陆神医是可以好好活着的,毕竟这里你实力最强嘛。”温璐瑶点了点头,这是她能接受的最好结局,毕竟他们这些人和陆沉俗非亲非故,他根本没必要为了他们付出自己的生命。

  陆沉俗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轻轻摆动自己的衣袖,盘腿坐在了地上,而后刚要说点什么,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且慢!”

  天边立即划过一道光芒,在众人的注视下轰然砸在了陆沉俗身后,变成了一位老头的模样,小尺子看清楚来人之后,兴奋地喊道:“师父!你醒了啊?”

  杜耕肃回头看着自己的徒弟笑了笑,而后转头对着陆沉俗拜了一拜说道:“感谢先生救命之恩。”

  陆沉俗没有回过头,只是淡淡地说道:“没想到你醒得这么快,果然不是寻常修士,你来得也好,我们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杜耕肃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不远处脸色有些僵硬的蝉立,点了点头,他的确刚才已经知晓了他们的对话,只是一直没有出现,现在看到了这陆沉俗似乎真的要动手了,才出现了。

  陆沉俗微笑道:“如此很好,我死后一粟也能有个照看的人,还请你答应我这个请求,如果我等会死后它们并没有信守诺言,你便……”话语堵塞在口中,陆沉俗说到这个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但是自己不死,这些村民现在就得全部死亡,若是赌一把,也许还能有机会保住大部分的人。

  听到了陆沉俗的话,一粟和小尺子包括远处的温璐瑶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想到过这种情况,但是现在真的展现在他们眼前了,他们却无法接受。杜耕肃缓缓说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真的要自尽?其实如果咱们两个联手,或许还有些机会。”小尺子点了点头,他看到自己的师父来了之后就是这么想的,他们两个都这么厉害,肯定可以把人都救下来的。

  陆沉俗却摇了摇头:“不行的,妖兽太多,而且将村民全部包围住了,我们再快的速度,都无法保住所有的村民,刚才因为我的贸然出手,已经害得一个村民惨死妖兽腹中,我不能再这么做了。”

  杜耕肃叹息道:“你这是何必呢?我们修行就是追求着一个快意的生活,你为什么非要为了这些凡人自寻死路呢?”

  “我既然当初踏上了修行之路,那便再无法对于这些苦难视而不见,我们修士如果不为他们出头,谁又肯为他们出头呢?”陆沉俗犹豫了一下,对着杜耕肃轻声说道:“这是我作为这一方守护者的责任,每个洲都或多或少都有它的守护者,这是这一方世界鲜为人知的秘密,我离开了,自然会有下一任守护者来代替我的位置继续守护这个地方,所以我不能退……”

  陆沉俗看着村民中那些面露恐惧而哭闹的孩童,温颜轻声说道:“他们都是多么鲜活的生命啊,我觉得他们活得还不够,还远远不够啊。既然当初从我师父手中接过了这个担子,”

  一道金光从陆沉俗的身上散发出来,直冲云霄,这元灭世界的各方人物都能看见这道金光,杜耕肃面色剧变,惊愕地看着金光中的陆沉俗,口中喃喃说道:“大道之光!”妖兽们也伸手抵挡住金光的照耀,包围住村民的妖兽将武器又逼近了村民几分,生怕出现意外。

  金光中的陆沉俗缓缓抬手,吐出他的最后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数百位村民,我陆沉俗今日一命换之!”而后他手中能量汇聚,将手掌重重地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狂暴的能量灌入他的身体中,将陆沉俗的身体瞬间碾碎,金光也随着陆沉俗身体的湮灭而渐渐消散。

  “师父!你别死啊!一粟不想让你走!”一粟竭力哭喊着想要冲过去抓住自己的师父,但是却怎么也突破不了那道保护她和小尺子的光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师父的身体炸裂开来。小尺子看着陆沉俗自尽,眼泪止不住地从自己的眼中流出,怎么擦也擦不完。两位孩子的哭声触动了杜耕肃,他眼睛有些发酸地看着陆沉俗刚才端坐的地方,无法接受一个这样的豪杰就这样陨落了。温璐瑶呆呆地看着连尸体都未曾剩下的陆沉俗刚才坐的那个位置,那里没有半点焦黑的痕迹,反而是泛着淡淡的金光,她忍不住哭出声来:“你真的太傻了啊,陆沉俗,你真的是个大傻子!”温璐瑶哭喊着,直到自己的声音都哑了,眼泪仍旧不断地流出来,她无法接受陆沉俗就这样走了。

  那些妖兽看着陆沉俗自尽身亡,都爆发出了欢呼声,独眼妖兽蝉立也如释重负,放肆地笑道:“终于死了啊,陆沉俗,你终于死了!”它兴奋地喊叫着,脸上的肌肉不断扭曲,看起来分外可怖。那些被包围的村民有些脸上也露出喜色,但是不敢欢呼自己的幸存,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空气中一声爆响,蝉立周围的空气被震荡开来,它的身形消失在原地,杜耕肃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黑黄色虚影在空中闪烁了几下,下一刻蝉立就已经跃至空中,到达了他的身前,举起根根黄筋缠绕的硕大拳头一拳轰击杜耕肃的脑袋,黑色轮盘瞬间出现在杜耕肃的身侧,同时杜耕肃伸出手臂抵挡拳头的攻击,但是极其沉重的力量一下子就将杜耕肃击飞了出去,杜耕肃摔落在地上,摔落在密林之中,撞到了几十棵粗壮的树木才缓缓停下,蝉立内心的暴怒已经到达了极点,它没有留给杜耕肃太多喘息的时间,从空中落入地上之后,它脚部健硕的肌肉瞬间绷紧,而后朝着密林深处追去,却只在树木倒塌的尽头看见一个坑洞,没有看见杜耕肃的人影,蝉立愣神了一刻,杜耕肃从阴影中飞出,他的额头上流下了冷汗,手中力量无声地凝聚,想要一拳击打在蝉立的头部,但是蝉立却瞬间感知到了杜耕肃拳头的迫近,上半身立即扭曲旋转,一息之间便从背对变成了面对,蝉立对着杜耕肃发出一声尖利地啸声,而后手臂微微伸长击出,浩然的力量再次灌注到杜耕肃的身上,杜耕肃的手掌和蝉立手掌接触的瞬间里面的筋骨就被震得粉碎,杜耕肃气血逆流吐出一口鲜血,而后向着后面倒飞出去,在充满裂痕的土地上不断划过,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痕迹,最终停在了那扇祭祀之门旁边,倒在了抱着一粟牵着小尺子的温璐瑶前面。

  小尺子急忙跑过去扶住自己的师父,哭着说道:“师父!你别再打了。”

  杜耕肃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之前的伤本来就已经是极为严重,虽然有陆沉俗的救治,但是杜耕肃休息了还不到半天便匆匆赶来,再和这魔兽对抗,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是破败不堪、风中残烛了,杜耕肃口中不断流出血块,但是他的眼神还是清明的,竭力挤出一个笑容对着小尺子说道:“徒弟,师父厉害吧?”

  “厉害,您最厉害了!”小尺子哭道。

  “那陆沉俗牺牲自己的性命当了英雄,师父也不能在后面躲着不是?”杜耕肃看着天上那道已经接近透明的神魂,心中默默地想道:“黄泉路上,慢些行走,我马上就来了。”杜耕肃剧烈地咳嗽着,刚才那一掌已经通过杜耕肃的手掌传到了他的心脉位置,震碎了他大部分的经脉,这使得他再也无法用自己的气来给自己疗伤了,而且也无法止住往外流失的血液。

  蝉立从树林中急速射出,重重地落到杜耕肃面前的地面上,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杜耕肃,嘲笑道:“人族修士,不过如此,如果人族都是你这样的,那我们魔族还真的是有点无聊了。”

  杜耕肃看着不远处的蝉立,笑道:“你放心,我只是人类修士中很不起眼的那一个,也是最弱的个,你们魔族要是真的有本事,就去跟那最强的戏职仙一脉掰掰手腕,再去跟那鬼揶揄较量几下。”

  蝉立听到这些名号,脸色微变,但嘴上还是强硬说道:“这些人自有人去收拾,倒是你这个手下败将,我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让你死亡,我会慢慢地折磨你,以报你害我得不到陆沉俗的神魂之仇!”

  杜耕肃看着蝉立身上那颗萎缩的眼睛,继续笑道:“你逞什么强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你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只为打败我,蛮好笑的。”蝉立的脸色瞬间僵硬,杜耕肃趁机对着身边的小尺子轻轻说道:“徒弟,为师还有一招后手,能够将这魔兽一举击杀,但是威力有点大,你等会和她们跑远一点,我一上去之后你就马上转身用尽全力地跑,你可以看,但是一定要跑远点看,越远越好!”

  小尺子有些惊愕,不敢相信地问道:“师父,您都这样了还有这么厉害的招数吗?”

  杜耕肃脸上露出自得的神色,颇为自傲地笑道:“为师修炼了这么久,肯定有压箱底的绝招啊,你等会看看为师是怎么杀掉这魔兽的,哈哈哈,这辈子能杀一只魔兽,那也值了。”

  蝉立的面容变得扭曲,手臂微微颤动了几下,似乎在突破某种桎梏,随后它看着杜耕肃愤怒地吼道:“去死吧!”杜耕肃也几乎同时地怒吼道:“徒弟快走!”

  杜耕肃扑了出去,小尺子马上拉着抱着一粟的温璐瑶没命般地向后跑去,但是他没有听师父的话跑出去很远再看,而是刚跑出去就回头去看,杜耕肃向前扑出去之后,在蝉立冲锋的面前土地上站定身体,而后用自己的手掌抓住了蝉立巨大拳头上的血肉,杜耕肃的身上忽然也像之前的陆沉俗一样冒出一道直冲云霄的金光,小尺子睁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那道金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放下温璐瑶的手就往后跑过去,脸上的泪水不断地留下来,边跑边哭喊道:“师父不要!不要啊师父!”

  蝉立脸色突变,不住地吼叫道:“你这个疯子!”然后它竭力地想要甩开杜耕肃的手掌,但是杜耕肃的手掌像是嵌入了蝉立的拳头中似的根本甩不开,杜耕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惊恐的蝉立拖过来而后仰天大笑道:“杜耕肃这一生,活得尽兴,临死前还能拖一只魔兽一起走,实在是快哉!”剧烈的黑白色光芒从杜耕肃的体内散发出来,他的身体被迅速撑大,而后他紧紧地抓住已经被他拖到身前的蝉立,体内的能量瞬间爆裂,小尺子只感觉到眼前被耀眼的光芒覆盖,而后便被冲击给击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远处的温璐瑶和一粟也受到了爆炸的波及,摔倒在地上。

  小尺子渐渐苏醒过来,他的身上都是泥土和烟尘,他的眼神逐渐清明,趴在地上看着远处,而后意识逐渐恢复,他迅速爬了起来,也不顾自己身上的泥土,爬了几步又摔倒在地上,小尺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腿已经被炸伤了,几乎连骨头都露出来了,血液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渗出。但是他依旧顽强地朝着那边爬去,在地上留下一条血红色的痕迹,终于被他爬到了自己师父和魔兽同归于尽的地方,但是那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了,甚至连魔兽的残骸或者是杜耕肃的尸身都看不到了,只留下地上淡淡的光芒。小尺子趴在地上发疯似的寻找自己师父的痕迹,他不断地用手去刨那些金色光芒下的泥土还有远处被爆炸炸出来的那些泥土堆,“师父!你在哪里啊师父!”小尺子哭喊着,眼睛中的泪水不断流出,浸润在土地之中,但是不论他怎么寻找,就是什么都没找到,一个修士拼尽生命制造出来的爆炸会将魔兽和杜耕肃的身体直接炸成虚无,连半点痕迹都不会剩下。

  由于腿部大量的失血,小尺子的面容已经越发地苍白,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重,手上的动作也已经变得无力了,但是他还在翻找着,而后终于无力地倒在地上,看着地上那层淡淡的金色光芒。不远处的一粟和温璐瑶由于离得比较远,只是轻微地被震晕了,并没有受伤,她们很快地醒来,温璐瑶看到了远处的血迹和地上的小尺子,心知不妙,因为她刚才就是看着小尺子跑过去的,温璐瑶在确认一粟没有事情之后马上就跑到了小尺子身边,看到了小尺子腿部的伤势,将自己衣袖的布料撕了下来绑在小尺子的小腿处帮他止血,让她有些惊讶的是小尺子失了满地的血液居然还没有陷入昏迷,甚至眼神还是清亮的,他一直看着那道金色的光芒,嘴中喃喃说道:“师父,师父……”

  温璐瑶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摇了摇头说道:“先赶紧走吧,你师父这样牺牲,绝对不是希望你在这里失血过多死亡的,我在村里开了家药铺,虽然都被妖兽破坏了,但是应该还有剩一点,你先跟我去治疗伤势吧。”温璐瑶说完这些话小尺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只好叹了口气将小尺子扶起,准备将它背到村子里面去疗伤。

  一道白色的神魂从那片金色的土地上缓缓升起,小尺子睁大眼睛看着那道光芒,是紧闭着眼睛的杜耕肃的模样,这分明就是他师父的魂魄啊,小尺子甩开温璐瑶的手就想要爬过去,但是他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他连爬出去这几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看着自己师父的神魂飘在那空中,小尺子的口中喃喃道:“师父,我就知道你还没死,你和陆先生一样,你们都是神仙,你们是不会死的……”

  在金色光芒的不远处一道黑色的虚影从泥土中钻了出来,浮在空中,黑色的虚影中有着淡淡的黄色光芒,它看着空中杜耕肃的光芒,发出了尖利邪恶的笑声,放肆地嘲笑着眼前的神魂:“人类啊人类,就凭你们这些蠢笨的头脑一定想不到我没死吧?我们魔族本来就没有实体,你毁掉我的身体又能怎么样呢?你和我同归于尽又能怎么样呢?你杀不掉我的魔灵,你也就杀不死我!”黑色虚影正是蝉立的魔灵,它咳嗽了几下飞到杜耕肃的身边笑道:“而你们人类呢?即使凝练出神魂又怎么样呢?死后不一样还是要受到我的掌控,甚至连逃都逃不了啊!”

  小尺子看着悬浮在自己师父身边的那道黑影,眼神中透露出惊讶和痛苦,自己的师父拼尽全力,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都没有杀掉这魔兽吗?他的痛苦最终都化为了愤怒,他竭尽自己全身的气力向着天空中的蝉立愤怒地吼道:“你要是敢动我师父一下,我发誓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魔族,我要将你们魔族全部,”小尺子似乎要将自己的痛苦全部吼出,他的口中发出了似乎不属于他的声音,

  “赶尽杀绝!”

  蝉立被这匍匐在地上的小孩的吼声吓了一跳,但是当它看清楚地上的是一个小孩的时候,它笑了,笑得十分猖狂,而后飞到了小尺子的面前说道:“我不仅会把你师父的神魂吸收掉,我还会去吸收那陆沉俗的神魂,还有你们三个的肉体,我全部都要,等到吞噬了你们五个,我的实力就会再提升一个档次,到时候再造一副魔躯出来只是弹指一瞬间的事情,”蝉立饶有兴趣地打量小尺子,“至于你?一个孱弱不堪的人类小孩,口气倒是不小,还妄图覆灭我们魔族,你师父连我都打不过,你又能干嘛?别做梦了好吗?”

  小尺子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它,里面似乎有滔天的恨意和怒火喷射出来,要将蝉立烧穿。蝉立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它继续笑道:“你的眼神我很不喜欢,等我去把那两位的神魂吸收了,我就来收拾你。”

  蝉立飞到了杜耕肃的神魂旁边,兴奋地上下抖动着,而后全身扩散开来,像是一张巨大的幕布,要将杜耕肃的神魂包裹其中。

  小尺子奋力地挣扎着,想要过去阻止,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没晕过去都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可以去那空中阻止蝉立呢?小尺子的眼神逐渐绝望地看着要将自己师父吞噬的巨大黑幕。

  一道光芒从三人身后的祭祀之门中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刺在了蝉立的身上,白色光芒大盛,刚才还似黑色大幕的蝉立瞬间就将身体蜷缩,用全身气力抵挡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但是它依旧发出了痛苦的哀嚎,蝉立被剑身的力量刺退很远才停在了半空中。小尺子盯着那道渐渐隐去光芒的攻击,竟然是一把利剑,这把利剑深深地插在蝉立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祭祀之门中一道身影急速掠出,一息之间就来到了小尺子的身前,杜耕肃神魂的旁边,小尺子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看见是一位身穿白袍的人。白袍人伸出手,那把利剑自动飞回他的手中,缓过气来的蝉立终于有机会愤怒地质问道:“你又是谁?”

  白袍男子手中利剑翻转,轻轻地笑道:“天一洲守护者,方承意!”

东征山下有一座小村庄,虽然不比其他大城镇,但是也有百十来户人家在这里生活。村民们的谋生方式大多是田中劳作,有时候还会成群结队地上山打猎,运气好的话能打到一些野兔、野鹿或者山狸等寻常野味,虽然不多,但是也够几户人家分了给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开点荤腥,也给身体毕竟虚弱的老人家补充一点营养,不然仅靠田里的那些庄稼和旁边那条没什么鱼的小溪,村民们是很难在这深山之中存活的。除了田里山上,村民们如果遇上收成好的一年,还可以攒下富余的粮食或者野菜,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家不会将这些屯在家里,而是会选择去离这里有着几十里地的城镇里面换取一些盐或者糖,若是家里花样比较多的还会选择去换一些辣椒和醋,这些田间劳作得不到的东西,而那些米和油家家户户都有,米可以在自家地里产出,食用油取自野味的动物油,大家都会将那些肥肉熬成油脂,然后放在罐子里保存起来。除了这些生活必需品有些大人还会在赶集的时候给自家的小孩买一点小玩意,有时候是包装精美的糖块,有时候是一把拨浪鼓或者几个小玩偶,这些东西都不贵,对于一年到头辛勤劳作的山里人家来说不费什么钱的。

  今天跟着大家赶集回来的周峰就给自己家的那个刚回走路的小娃娃和已经可以到田间给自己送饭的大娃娃一人买了几块糖和几个说书故事里面的小玩偶,又在回来的路上捡到了一根笔直的木棍,立起来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了,想必是某棵树上掉下来的。周峰举起木棍甩了甩,嘴角带着笑意,哪个小男生小时候不愿意有这么一根木棍呢?自己家那个比较大的天天就到处疯跑,又一次跟着自己去镇上正好赶上了街上说书人的表演,马上就被说书人口中的英雄故事吸引住了,自己喊了好几遍都没反应,回来之后就站在门前大喊说以后要当个英雄,然后就一直想要一把宝剑或者大刀什么的,但是他知道这种东西自家父母很难搞到,于是就自己天天去山上瞎逛,希望能捡到一把绝世神兵。周峰和妻子都有些发笑,终究是孩子心性了。

  “小辉应该会很喜欢这把棍子吧。”周峰将笔直木棍拿在手上,然后又将身上的包袱往上提了提,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回家的那条乡间小路。

  穿过许多田埂和栽种稻谷的水地,周峰还没到自己家门前就已经大声喊道:“小辉,小杰,阿芬,我回来了。”一个小孩的头从门框处露了出来,他看到是自己的父亲时,马上兴奋地大喊道:“爹爹!”然后就跑出来迎接周峰了,手里还抱着一个正在咬着手指发笑的婴儿。周峰将两个孩子一把抱起,然后眼神往旁边示意了一下,对自己的大儿子小辉说道:“你看看我在路上捡到什么了。”

  小辉往周峰示意的地方看去,一根笔直又有些粗壮的木棍立在家前面的田埂之上,“哇哦!”小辉马上兴奋地喊道,然后便挣脱父亲的怀抱,跑过去从土地里拔出那根木棍,然后随意地往四处挥舞,旁边的草叶都被打落,小辉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周峰看着自己孩子这么兴奋,也开心地笑起来了,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后里面是几块糖块,他将两块交给了怀中的小杰,婴儿还不太知道这是好吃的东西,但是也抓在手中挥舞着吱吱笑着,然后周峰又喊来正在试着自己新兵器的小辉,说道:“这两块给你吃,但是要吃完饭之后吃哦。”小辉开心地点头,然后把糖块装到口袋里面,又开始把玩自己的木棍了,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把木棍,连最喜欢吃的糖块都没有太多地查看。

  一个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着喊道:“你们父子快别在外面闹了,快点进来吃饭了。”

  周峰抱着孩子走过去把媳妇的手拉起来,将最后两块糖块放到她的手心里,被称为阿芬的妇人嗔怪道:“买这么多糖干嘛?我又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周峰却抱着妻子笑道:“他们是小孩,你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小孩,这些年辛苦你了。”

  阿芬却笑道:“这是什么话,都老夫老妻了还整这些,你也不怕羞。”

  周峰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羞的,我买东西给我妻子吃,然后感谢她,都是天经地义的。”

  阿芬看了看手心里的糖块,将其小心擦拭了几下然后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抬头笑道:“好了,快点进屋吃饭吧。”

  周峰抱着小杰,阿芬过去拉着小辉放下棍子,去水槽里洗了手,然后就准备进屋吃饭了,但是小辉却执意将自己的“好兄弟”棍子也拿进屋子里面,阿芬拗不过他,只好允许了,但是只让他吃完饭再玩,小辉提着棍子开心地笑了。

  周峰坐在了板凳上,看着桌子上的青菜和孤零零的几片肉,有些微微皱了皱眉头,阿芬看到丈夫有些不开心只好解释道:“没什么好吃的,村里最近出去打猎的也没什么收成,这些肉还是隔壁的婶婶给我的,说是给你和小辉补补身体,小杰还小,我也准备了些肉粥,等会喂给他吃。”

  周峰却抬起头来说道:“那你呢,我们都吃肉,那你怎么办?你就吃这些青菜吗?”

  阿芬在有些油污的衣服上抹了抹手,笑道:“我吃什么肉啊,我看着你们父子吃就可以了,你每天干活那么辛苦,不吃饱有力气吗?小辉小杰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饱哪有力气读书啊,”这个普通的农妇拂了拂耳边的头发,“我每天也没干什么,家里的农活你也不让我干,我吃些粥和菜就饱了。”

  周峰听着妻子的话,有些愣住了,然后他又看了看妻子,发现这些年来她真的老得好快,比以前自己娶她的时候多了些白头发和皱纹,自己这么些年虽然很努力地干活,但是也没让妻子和孩子过上想要的生活。周峰低着头叹了口气,阿芬看到丈夫的样子,说道:“没事的,快点吃吧,再不吃饭都凉了。”小辉看着爹娘都不吃饭,他自然也没有先动筷子,只是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峰忽然抬头笑道:“就知道你会连这件事情都忘了,”阿芬有些愣神,不知道丈夫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看见他站起来走到他刚才带回来的那个大包袱前面,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裹着的玩意,然后拿到了饭桌上,阿芬看着那个纸包,闻到了一股香味,小辉的鼻子最灵,反应也最快,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木棍,兴奋地喊道:“是烤鸭!”

  周峰笑着打开一层层油纸,一整只烤鸭出现在饭桌上,不是半只也不是几块,而是一整只冒着油的肥大烤鸭,在有些灰暗的屋子里居然隐隐约约泛着金黄色的光芒,上面有着一些调味料,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阿芬看着烤鸭,这次真的是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买些糖块也就算了,怎么买这么大一只烤鸭啊,这得多少钱啊!”

  周峰走过去抱着坐在凳子上的阿芬,平静地说道:“你真的忙的什么都忘记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平常我们吃得差些我可以接受,但是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绝对不能再让你吃些青菜什么的,你自己可能没有注意到,你都饿得有些瘦了,每天吃些青菜哪里跟得上营养,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阿芬听到这些话愣住了,她真的都忘记了,今天居然是自己的生日,以往似乎都只是很随意的就过去了,有时候会吃得好一点,有时候甚至压根就没人提起,今天居然……阿芬抬头看着周峰,然后在自己丈夫的怀里低声哭了起来,周峰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头,然后抱得更紧了,眼眶中也含着泪水。一旁的小辉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以往他可能就直接开始吃烤鸭了,但是这次他真的不敢先动手吃这只之前他去镇上时心心念念的烤鸭。

  过了许久之后,阿芬的情绪才缓和下来,用手轻轻捶打着周辉的胸口说道:“就算是我生日,你也没必要买这么大一只烤鸭啊,多贵啊,等会吃不完怎么办?”

  小辉马上举手说道:“娘你放心,吃不完我帮你们吃!”

  周峰和阿芬扭头看着小辉,都开心地笑了,而后周峰将阿芬放开,坐回到凳子上说道:“今天赶集把作物都卖光了,卖了挺多钱的,我路过那家烤鸭铺子的时候就想着买只烤鸭回去给你过个像样子的生日,而且不用担心吃不完,咱们四个人一起吃,肯定吃得完,现在天气又有点凉了,不怕东西坏掉,大不了明天再吃,”周峰拉住阿芬的手,“以后每年你的生日我都要给你买些好的,一年就这一次,肯定不能随便过了。”

  阿芬眼神柔和地看着周峰,而后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对着小辉说道:“快点吃吧,”然后又转头对着周峰笑道:“孩子看我们哭都不敢吃了。”周峰看着听了阿芬的话才开始吃烤鸭的小辉,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这说明我们小辉是个好孩子,知道心疼爹娘了,孩子知道心疼人了,以后肯定跟我一样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

  阿芬伸手推了一下周峰,笑骂道:“在孩子面前也没个正形!”周峰哈哈大笑起来,也开始吃起烤鸭来,阿芬则是抱着小杰,将鸭肉撕成小块,拌着米粥喂到小杰的嘴里,吃了一会儿周峰忽然说道:“我要不要给宋叔送个鸭腿过去,他老人家不知道吃饭了没有。”

  阿芬愣了一下说道:“是该送过去,是该送过去的,我估计没吃呢,你现在就过去吧,反正也没几步路。”周峰点了点头,扯下一个鸭腿,拿油纸包住便出门了。小辉看着父亲的背影说道:“娘,爹这是要去看宋爷爷吗?”阿芬摸了摸小辉的头,笑道:“是啊,宋爷爷对咱们家有大恩,咱们要念着他的好。”小辉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周峰包着那只鸭腿穿过泥土路街道,然后来到了一处破房子面前,周峰站在房子前看了一眼,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一开门周峰就感觉到酒气冲天,他就明白宋叔又在喝酒了,周峰看着屋里漆黑一片,就走到窗户边将草帘拉起来,阳光照进来之后周峰终于找到了躺在角落的宋叔,而后他便走过去将宋叔扶起来,这个满身酒气的老头哼哼唧唧地问道:“谁啊?谁来了啊?”

  周峰轻声说道:“是我,周峰,我来看您了,宋叔。”

  宋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来人之后,说道:“原来是周峰小子啊,”宋老头用手撑着地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周峰也就扶着他,但是站起身来一半就又重新坐回地上去,周峰只好说道:“宋叔,您不用起来的,我们就坐着聊就行。”

  宋叔睁着一只眼睛看着周峰,点了点头:“行啊,那我就坐着了,你今天来……今天来有什么事情啊?”宋叔从嘴中喷出恶臭的酒气,甚至还有好些喷到了周峰的脸上,但是周峰丝毫不计较,反而是笑着说道:“今天我妻子过生日……”

  宋老头抢着说道:“噢,我知道,我想起来了,你妻子是那个小芬娃娃吧,我记得啊,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啊……”

  周峰笑着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然后我今天又正好进城赶集,就给她买了只烤鸭,然后我们就寻思着给您送过来一只鸭腿。”

  宋老头一听到要过来送东西,马上摆手拒绝道:“别啊别啊,别再给我送吃的了,我老头都吃了你们多少东西了,你可别再给我送了,”宋老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娃娃是吧,你拿回去给他们吃,我老头不用吃这好东西。”

  周峰看着宋叔拒绝,立即说道:“宋叔,您这可就见外了,你当初对我们家有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养着您也是应该的,但是奈何没什么能力,所以我今天只能给你送一只鸭腿过来,你可不能拒绝啊。”

  宋老头迷糊地哼唧了几声,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突然抬头喊道:“真不用真不用,我当初也只是顺手救了那娃娃,你感谢我一次就够了,不用这么一直感谢我的,村里人都不容易,你别把吃的不当钱哦!”宋叔大嗓门喊道。

  原来当初几年前小辉还很小时,有一次周峰在田间劳作,他的妻子阿芬也正好跟着村里的妇人们去镇里赶集了。才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小辉在田埂上面玩,农民人家没什么精力照看孩子,一般都是在劳作的时候带上孩子,然后把孩子放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这样就已经算是照看了。

  那天周峰在低着头照看田里的庄稼,查看被虫子啃食的幼苗,然后下一刻他抬头的时候却看见本来在田间玩耍的小辉不见了,周峰马上跳上田埂踩住自己的鞋子四处查看,远远地瞧见自己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跑到了山脚下的密林前面,正要往山林里面钻呢。本来这都不算是什么事情,但是偏偏周峰就看到密林里面有一只灰色的饿狼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孩子,周峰看到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危险往前走的时候,立即便往山脚下冲过去,连田埂上的鞋子也顾不上穿了,就这样光脚朝着自己的孩子跑过去,但是那只灰狼的动作更快,发现了远处的周峰时,竟然是连等待猎物自己过来的耐心都没有了,直接就朝着小辉冲过去,眼看自己的孩子就要被饿狼捕食,那一刻周峰的心里是万念俱灰,嘴上也惊呼着:“不要!”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块石头从旁边飞出来,正好砸到了飞扑的饿狼,然后手里提着一柄斧头的宋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从旁边冲出来一把抓起地上的小辉,然后用那柄他经常拿来砍柴的斧头给了地上的饿狼头上来了狠狠一击,饿狼吃痛,哼唧了几声就跑进山林中消失不见了,劫后余生的小辉在宋老头的怀里咯吱笑着,后来跑过来的周峰来到宋老头面前,还没等宋老头说话,就直接给宋老头跪下磕头了,宋叔赶紧将周峰扶起,但是周峰是个淳朴的农家汉子,只知道这样的大恩大德必须把响头磕满三个了才肯起来。而后周峰便抱着小辉,眼泪几乎就要流了出来,心中还有着后怕,如果不是宋叔突然出现,真的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事情。下午阿芬回来之后听说了这件事情,也跟着周峰去到宋老头家里给宋老头跪下磕头,说什么也不起来。自那之后,周峰经常有什么好吃的,就给年纪渐大的宋叔送过去,但是宋老头通常都是酒醉的状态,不认识什么人了,周峰和阿芬根本不介意,依旧经常给宋叔送东西吃。

  此时的周峰看着宋老头,严肃地说道:“宋叔,你当初救了我的孩子,对他有再生之徳,也救了我和我妻子,因为如果小辉走了,我和他娘肯定也不活了,所以你救了我们一家,我给你什么都是不过分的,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知恩图报这种最简单朴实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所以请你今天务必收下。”周峰将包着油纸的鸭腿塞到了宋老头手里,然后郑重地作揖行礼,借着不给宋老头任何说话的机会,马上便转身出门,离去了。

  宋老头看着手中的带着浓烈香味的鸭腿,浑浊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意识也不像刚才那么模糊,也没有从口中发出怪声音了,反而是极为镇静地看着前方,阳光照在屋子里,留下一道光斑,但是宋老头却坐在那独一块的黑暗中,什么话都没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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